第83章

慕晴泠拿到俞文安的文章之后，这几日就一直埋头苦读，那一匣子或早或晚的文章被慕晴泠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却也没看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慕晴泠将手里的文章放下，皱着眉端起茶抿了一口，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呢？她心中那股隐约的违和感在哪儿呢？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云桥端着茶水走进屋里，看见慕晴泠又在对着一叠文章出神。走上前探了探慕晴泠面前的茶杯，果然，茶水已经凉了。云桥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就这几篇文章，你这几日来来回回地看，都快看出儿来了。每日一睁眼就对着这堆东西苦思冥想，茶水凉了也不招呼下面的人换一换，凉茶用多了不好，回头您又该胃疼了。”

慕晴泠在云桥的唠叨声中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云桥什么都好，就是这唠叨病一犯起来，当真是与唐僧的紧箍咒不相上下。

“好了好了，我的云桥姑娘，我知道了，以后不和冷茶，不吃凉食。唉，这府里上下也没谁是个碎碎念的性子，你说你这絮叨功夫是跟谁学的？日后嫁了人可怎么是好，我都替你未来的夫君头疼……”慕晴泠笑道，云桥在慕晴泠身边这么多年，早年慕晴泠上京就只带了云桥这一个丫鬟，两人感情之深可见一斑。私下里两人打闹玩笑是常事，慕晴泠这点调侃放云桥面前早就不算什么了。

云桥端着脸色，给慕晴泠换了热茶，一板一眼地说道：“辛苦小姐了，难为您还未一个不知道再哪个犄角旮旯蹲着的人操心，多思伤肝，我这就去回老太太，请府里的大夫给您开几副补气疏肝的汤药。”

慕晴泠呛了一口热茶，一把拉住作势要往外走的云桥，说道：“回来回来，你这气性如今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要回老太太，行，我不说了好吧？”

云桥给了慕晴泠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眼神，气得慕晴泠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云桥见慕晴泠面前的桌面上文章乱七八糟散了一桌子，忍不住上手将那些文章理整齐。

理着理着，云桥就不由地看了起来。她一直在慕晴泠身边伺候，是个识文断字的。虽说不上才学，但分辨一个好坏还是能的。云桥捧着俞文安的一篇文章，惊讶道：“小姐，虽然我看不太懂，可光看行文，我都能感觉到文安少爷才学之盛。没想到，文安少爷竟然还真是一个大才子。”

慕晴泠伸手抚平面前的那叠纸张，无不感叹地说道：“文安在府中一直不受重视，难得他人那么小，竟看得那么透彻。天分高，肯用功。若是这次无虞，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云桥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小姐，您以前不是还说书上写过，什么……‘天将降大任’会‘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文安少爷有此一劫，说不定就是老天爷给他的考验，不是都说文安少爷是文曲星转世吗？哪个神仙下凡不经历点劫难啊，文安少爷这次肯定会没事的。”

“哟，咱们云桥姑娘还能拽起文了，不得了不得了，再过两年，怕是也能女拌男装，下场去考个秀才、举人回来了。”慕晴泠被云桥逗得直笑，云桥一扬头，故作不屑地说道：“什么秀才、举人，状元不敢想，探榜眼总是可以的吧？”

慕晴泠没想到云桥志向如此之高，有些瞠目结舌，鼓掌道：“好志气好志气，不愧是我慕家出来的人。”

两人玩笑了一阵，云桥看着文章渐渐有些不解，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连翻了好几篇。慕晴泠撑着头见她将刚刚理好的宣纸又翻乱了，忙伸手去打她的手，说道：“刚刚才收拾好，你现在又来翻，怎么着，嫌自己太闲了想找点事儿做啊？”

云桥将手里的宣纸往慕晴泠眼前一送，说道：“不是，小姐。你看，文安少爷这个月子是不是写错了啊？我看了好几篇，这月字都少了一横。小姐，是不是文安少爷学字的时候，他的老师就教错了？

“诶，文安少爷那么好的才学，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误人子弟的启蒙老师。不过想想也是，三老爷不受重视，三夫人又是商户出身……可也不应该啊，柳家富甲一方，三太太也不是什么手头拮据的人，哪里会连一个好的启蒙师父都不给文安少爷请呢？”

云桥说着说着，突然凑到慕晴泠耳边，压低了声音对慕晴泠严肃道：”小姐，你说……这会不会也是二太太使的坏？“

慕晴泠看着云桥自己吓自己，还分析得煞有其事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弹了云桥一个脑崩儿，说道：”刚刚还说要考探榜眼呢，现在就来犯傻。瞧你这乱七八糟分析的一大堆，竟然还能说出个惊天阴谋来，敢情在我这儿你还屈才了，明儿起个名，出去给人讲故事写话本吧，保你赚个盆满钵满。“

云桥拿着那一篇文章，捂着额头不服气地看着慕晴泠，意思是又不是她乱说，字儿明明就写错了。总不能这么多年她认了个假月字吧。

慕晴泠笑了笑，拿过云桥手里的宣纸，细细地叠好跟之前收拾好的文章放在一起，才说道：”文安这不是写了错字，他这是避讳呢。“

”避讳？写个文章有什么好避讳的。“云桥茫然，慕晴泠解释道：”是避讳，文人作文章，凡涉及天子、父母名讳有关，都要避讳。就是不能把字儿写全了，不止写字作文，就是说话都得避开。懂了吗？文安这是故意少写一笔，因为月字是三舅母闺名。“

云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写个文章也太麻烦了……“

”这是规矩，是礼。“慕晴泠看了云桥一眼，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总算抓住了心中那时隐时现的源头！慕晴泠连忙翻来刚才叠好的文章，口中喃喃道：”避讳……对，是避讳！“

云桥见慕晴泠这样子，不解道：”小姐，你怎么了？“

慕晴泠猛地站起身，双手扣住云桥的肩，笑道：”好云桥，文安的事情若是平安解决，当给你记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