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李姨娘跪在堂下,哭得是梨带雨,可惜勇王是铁了心不管,也懒得见这般悲惨的样子,就将两位李姨娘打发了出去。只留了俞斐在身边,这又是一番胡天胡地。
次日一早,慕晴泠向老太太请过安后就去了爽心斋。府上出了大事,上到少爷小姐,下到洒扫婆子,个个都屏气凝息,唯恐动静太大,受了责难。从福寿堂到爽心斋的路程不近,慕晴泠一路走了过去,都没碰见什么人,往日里聚在廊下做针线闲聊的丫鬟仆妇都不在,可见俞文安被刑部带走的事确实让这个声名赫赫的世家豪族感到了山雨欲来。
进了爽心斋的院子,柳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芳汀迎了出来,“请慕小姐安。”芳汀见礼道。
“三舅母可在?我回来这么久,早该前来问候,没成想竟耽误到今日。”慕晴泠问道。
“这……”芳汀迟疑了一下,因为文安少爷的事,自家太太心急如焚,这会子见客难免有些失礼,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有人陪着说说话分点神,也好过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着急,便说道:“慕小姐来了,我家夫人自然高兴,哪里会不方便。”说罢亲自打了帘子将慕晴泠迎进了室内。
一进屋里,就见柳夫人伏在榻上的小几上,神色焦灼,眼眶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样子,柳夫人见慕晴泠进来,连忙坐直了身子,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是泠儿来了啊,坐。”柳夫人指了指自个儿身边的位子。
慕晴泠挨在柳夫人身边坐了,然后伸出手,握住柳夫人的手,“舅母,您还好吗?”慕晴泠的声音温柔却很坚定,夹杂着不似作伪的关怀,迅速戳破了柳夫人勉强撑出来的故作坚强。
“怎么好得了?”柳夫人也没那个心力再在慕晴泠面前装什么了,苦笑一声,颤声说道:“如今文安被刑部的人带了去,我这个当娘的什么事都做不了,帮也不知道如何帮。竟只能像个聋子瞎子一样,日日守在屋里等外面的消息。”柳夫人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反手将慕晴泠的手握得死紧。
慕晴泠感觉到柳夫人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冰凉,心里也不落忍,劝道:“舅母放宽心,若文安是被冤枉的,有靖勇公府在,没人能委屈了他。”
“泠儿,你们家也是清流贵勋,这京城之中定有你爹的同年旧部,你帮我去求一求他们,让他们帮帮我的文安,文安绝不会舞弊,我拿我的命保证,他不会的啊!”柳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拉着慕晴泠的手急声说道。
那样子,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慕晴泠抚了抚柳夫人的后背,帮她顺了顺气,才有些为难的说道:“舅母,不是我不帮,我爹确实有同年好友在京中为官,但是我重孝在身不好上门。而且此事文远表哥已经请托了他的外祖姜老太爷,姜老太爷虽然已经致仕,却还领着正一品太傅衔,他的长子姜大老爷是督察院左副都御使,会直接参与此案,就连我爹,也是姜老太爷的门生,这事儿没有比他更明白的了。”慕晴泠见柳夫人情绪不稳定,也没提其他,只把事情归结在自己不能出门身上。
慕晴泠见柳夫人有了些精神,就继续说道:“我知舅母担心,只是如今案子还没理清,咱们就胡乱托人,落在有心人眼里还只当文安真的舞弊了呢。日后案子结清,文安可是还要继续科考入仕的,若咱们现在慌了手脚落了人口实,那不是坏了文安的前程吗?”
柳夫人被慕晴泠一劝,也知道自己刚刚是急慌了,有些慌不择路。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说道:“难道就任由文安在刑部带着?刑部那是什么地方,好好的人进去,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我……我……”
慕晴泠端了茶送到柳夫人手边,说道:“三舅母放心,文安如今只是涉嫌,又未定罪。他是靖勇公府的少爷,刑部此时不会为难他的。”
“再说了,咱们应当相信文安,也要相信姜老太爷。姜老太爷是文远表哥嫡亲的外公,他老人家历经两朝、仕宦一生,他既然应承了此事就不会是哄咱们的。科举舞弊不是小事,乃是朝政,咱们既然不懂,不如就听懂的人的吧。实在不行,还有大舅舅呢,他的为人舅母也是知道的,最是重视骨肉亲情,若是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放心吧”
柳夫人被幕晴冷说的好受了许多,端起茶杯用了一口,又拿锦帕擦了擦眼角,说道:“我这个舅母倒是让泠儿看笑话了。”
幕晴冷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舅母乃是慈母心肠。”
柳夫人向她絮叨起来,“泠儿你不知道,文安那个孩子是绝不会舞弊的。不怕你笑,我是商贾出身,他爹也不是成器的,靠着老爷子挂着个从七品的五官灵台郎的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到现在也只是个敕命。你是大家出身,你该知道,一个从七品敕命在靖勇公府这样的人家算得了什么,出去往来应酬,人家都不稀罕搭理我。文安是个孝顺的,从小就憋着一口气要给我挣个诰命。”
这些平日里绝不会在小辈面前说的话,此时柳夫人都一股脑倒给慕晴泠了,“文安那个孩子,自幼勤勉,我和他爹虽然也盼着他上进,盼着他出人头地。可也不想他逼自己太过。说句不好听地,就算他这辈子碌碌无为,三房的家产也足够他富贵悠闲一身。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需要他点灯熬油地学呢?可文安不啊,他一心扑在了读书上,把自己管得死死地,寒来暑往,没有一日是懈怠的呀!”
慕晴泠安慰柳夫人道:“文安孝顺,他是想您和三舅舅能以他为傲。”
“是啊,那个孩子怕我管着他不让太用功,还自说自话搬到后头的夹道去了。夏日里暑热难耐又容易犯困,他就跑到竹林里去学,那竹林倒是凉快,可是蚊虫何其多,他被咬的全身是包,反倒还安慰我说这样清醒多了。”说到俞文安这些年为了读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柳夫人这个当娘的忍不住眼泪唰唰唰又流了出来。
慕晴泠平日里与俞文安来往不多,此时听了柳夫人的话,也觉得俞文安的学识只怕不是作伪,可他仍然卷进了科举舞弊案,难道真如姜老太爷所言,是有人要借着此事兴风作浪,让靖勇公府这个庞然大物大厦倾颓,亦或者,真和謀逆有关?
这也太过可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