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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金戈梦破惊花魂 第二十章 生生且不离

永业二年八月十六,阳光射进我房间的窗棂,我头痛脑胀地睁开眼睛,身边的非白早已不见踪影,窜入脑海的是昨天的一连串荒诞遭遇,满心的不可思议,怎么就跟做了一场五花八门的梦似的?

但撑起左臂,那阵阵疼痛和惊心的纱布又提醒着我,原来昨天不是梦。

今天是我和锦绣的生辰,我打起精神,伸了个懒腰,决定好好梳洗一下,等锦绣过来陪我过生日。

这时三娘的大嗓门从屋外传了进来:“姑娘可醒了,三娘能进来伺候姑娘梳洗吗?”

我应了一声,满面春风的三娘进来,身后那两个冷面侍卫端着一大桶热水进来:“姑娘净身吧。”

我奇道:“三娘,大清早的您干吗要让我净身啊?”

三娘呵呵笑着:“到底还是个孩子,昨儿个三爷既在你这儿个过了夜,总得清洗清洗,三爷今天还专门嘱咐我,说是你昨儿受了伤,要好好照顾你。”

我在床上浑身烧得冒烟了,三娘犹自说下去:“三爷也真是的,虽说庄子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木姑娘早晚是三爷的人,但也该给你准备一身新嫁衣,你昨儿个还受了伤,真是的,怎么样,爷昨儿个没伤着姑娘吧?”

我张了张嘴,还没回话,谢三娘已径自扶我进了大水桶:“不过姑娘别介意,老身打三爷一出生就跟在三爷身边了,老身看得出来,三爷是越来越离不开姑娘了,今儿一早,临去紫园给老爷太太定醒之前,三爷还痴痴地站在姑娘门口好一会儿哪!临走前,三爷说昨儿个在这儿过了夜才知道这西边的房子太阴冷,对姑娘身不好,以后姑娘就搬到东边的赏心阁那去,和三爷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三娘小心翼翼的将我的手搁在桶边,轻轻地替我擦拭着身,看我耷拉着脸,便又说道:“姑娘莫担心,三爷虽是王公贵胄出身,但绝非寻常的少爷,他是老身看过最有情有意的孩子了,所以老身断言,姑娘跟着三爷定是终身有靠了,再说现在锦姑娘也得宠,说不定等姑娘有了…….有了身孕,还能当上正室呢。”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下子浴桶,三娘肥嘟嘟的脸在我上方惊呼着,我躺在桶底无声而笑。

用过早饭,三娘硬是押着我坐在梳妆镜前给我梳妆,光一个头发,她就化了一个时辰,她给我梳了个时尚的双环扣月髻,梳的水鬓长长的,上了原非白送给我的东陵玉簪和一支步摇簪,我本想换件新的湖色绫花裙,三娘说是太素色,硬让我换上了银红纹锦斗绫衫儿,白绫比肩儿,月下白衣水纹绫裙子带织金沿边小幅圆摆,红白相间,甚是漂亮,她又给我搽上了脂粉,嘴上抹上了小醉仙送的胭脂,打扮停当,我凑近铜镜中,自是从未有过的丰艳,不过我琢磨着,怎么越看,就越像电视剧里的小妾打扮呢?

这时素辉手里拿着一个泥罐冲了进来:“木丫头,你看我的常胜将军……。”

看到我,愣了一下,啧啧赞道:“啊呀呀,木姑娘,你这三分人才,果然是要七分来打扮……。”

他还没说完就给三娘捶了一拳:“竖子,你又胡说,木姑娘本就长得好看,瞧你又玩虫子,还嫌蝗灾闹得不够啊!”

三人正笑闹着,这时侍卫打着帘笼回话,说是锦姑娘差紫园里的初画前来送东西给我。

我赶紧让侍卫迎初画进来,许久未见的初画又长漂亮了许多,我本想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话,没想到却她一闪,疏理地向我福了一福,恭敬地称我为木姑娘。

她眼神竟透着一丝恐惧:“回木姑娘,今日锦姑娘本要过来和您一起过生辰,只是锦姑娘没料到候爷已在紫园为她摆生日宴,就让我来回您一声她晚上再过来了,候爷本来想请您过去和锦姑娘一起热闹一下,只是昨日见您旧症复发,恐人多您身支撑不住。”

我一愣:“候爷怎么会见我昨日旧症复发……。”我惊叫出声,莫非昨日的那个青衫原先生便是原青江?

初画疑惑地看着我,向我递上一个镶宝红木妆奁盒:“姑娘难道没见过候爷吗?这可是他给您的八宝红木妆盒,说是昨日初次见面没怎么准备见面礼,称着您生日他就一并送您了,里边是些已故谢夫人用过的珠宝,候爷亲自加了些名贵的药材亦放在里边,他嘱咐您千万收下,好生养病。”

初画见我呆呆地在哪里,有些不知所措,连唤数声,我才回过神来,这时三娘过来了,看到了那八宝妆盒,惊呼连连:“这不是,这不是谢夫人以前的妆盒吗?”

她打开妆盒,里面珠宝的光辉映着我们的脸庞,她激动地说着:“这妆盒是候爷迎取谢夫人的时候专门送给夫人的,夫人过逝后,这妆盒就怎么也找不着,原来,原来候爷一直好生收着,这里面的首饰竟然一件也没少过。”

初画的眼神透着一丝黯然,正想回紫园,我拉住了她,递给她一面用油布包着的银镜,这是我让鲁元专门为锦绣做的生日礼物,我便请初画带给锦绣,又暗中偷偷塞给初画一对珍珠琥珀耳坠:“初画,这是上次在七夕夜市,我给你挑的,一直都想着什么时候能给你,所幸今儿个见着了你,快拿着吧。”

我帮初画带上,她有些感动的看着我:“好姐姐……,”她看看三娘在旁边,欲言又止,“谢谢姐姐的耳坠,求姐姐好生照顾自己,初画回去了。”

我望着初画远去的背影,心想初画要对我说什么呢?还有昨晚为何那么巧会遇见原候爷呢?而且在莫愁湖边……

不好,莫非自西林,到玉北斋,莫愁湖,我一路上都被他跟踪了?那他岂不是知道了我和齐氏兄弟的对话,看到了我原非珏……

我浑身冒着冷汗,而三娘犹在那里细细扶着每一件首饰,流着眼泪,激动地对我讲着每一件首饰的故事。

“恭喜姑娘,候爷既然把这妆盒赐给了你,必是把你当他的儿媳妇了。”她忽地蹦出一句,我打着冷战,这个原青江果然看到了我昨日原非珏,谢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慧忠贞,他赠我这个妆盒也是在告诉我,我得本本分分地作非白的枕边人,再不能对非珏心猿意马。

我颓然倒在座位上,三娘看我脸色不好,以为夏秋交替,旧伤复发,便急急地送我回房歇午觉。

昨夜我没有睡好,于是这一沾床便又进入了梦乡,然而我竟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一棵秀逸的木槿树下,一个俊美的雌雄难辨的神人靠着树干,一手支着额角,平静地休憩着,乌玉墨缎流泻腰腿,长长的睫毛覆着双眼,他的周身流转着说不出的详和平静,而看那面容俱然是那个紫浮????

我害怕起来,心想我怎么进入这样的梦境,就在我拼命想醒过来时,那个紫浮睁开了眼,向我转过头来。

我吓得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那妖异无比的紫瞳波光流转,只是他浑身的神圣详和之气又让我感到平静,他微笑而亲切地看着我,那微笑就和在地府时对我那莫名其妙的微笑一模一样,他微启,对我温润道:“你来了。”

我疑惑间,他已来到我的眼前,他比我想像中身材更高大壮硕,他依然对我微笑着,手扶上我的脸颊……

我“啊!”地一声惊醒了过来,然后发现一个红发少年正在痴痴地扶摸着我脸颊,我惊喜地发现竟是非珏。

“非……!”我刚一开口,他捂住了我的口:“嘘,木槿,我是偷偷从紫园你妹妹的寿宴上跑出来的。快,跟我来。”

他拉着我熟门熟路地出了西枫苑,来到莫愁湖的对岸,我们又来到了那棵大榆树下,也是我昨天吐血的地方。

他左右探头探脑一阵,确定无人,便回过头来,抱着那棵大榆树,低喃道:“木丫头,我可想死你了。”

我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腰,泄气地咳了几下:“非珏,我在这儿。”

“啊?”他在我和榆树间转头转脑一阵,最后选择抱住了我:“木丫头,你可好,我可想死你了。”

我的手环上了他健壮宽阔的背,泪水慢慢眶,颤声道:“非珏,我也好想你啊!你怎么才回来。”

“我,我,母皇让我熟悉宫庭,所以就耽搁了,你莫要生气啊!”他捧着我的脸,难受地说着:“我听说你旧伤又复发了,还差点过不了秋天,现在可好些了?”

我流着泪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已经大好了,非珏,你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不一样了。”

我拉着非珏坐在太湖石上,拿出一方丝娟替他小心地擦拭着额角的汗渍:“你的无泪经神功练好了吗,能看到我了吗?”

“无泪神功已经练好了,可是我的眼睛和脑子还是会有时好,有时乱,大约得半年时间里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所以,我还是看不到你……,”他越说越小声:“不过,你别急,木丫头,你莫要急,我虽看不到你,可是认得出你,你身上有一股特别的芬芳…….就像,就像昆仑神的玫瑰一样诱惑着我,无论我到哪里,我都忘不了你。”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痴痴地说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链子:“这是有一天我偷偷溜出皇宫,逛集市的时候一个柔兰老头给我的,他说这可是稀世珍宝,我只要把这个挂在情人的身上,那无论她到哪里,无论她改变了多少,我都能一眼认出她来,来,你拿着,就算是,就算是我给你的生辰礼物吧。”

他小心翼翼地给我挂在脖子上,我看了看,那是一根普通的银链子,而那坠子是椭圆形的银片上红松石镶成了一朵小花,那做功十分粗糙,勉强辩认得出是一朵玫瑰,我想着那老头一定是欺非珏眼神不好,故意骗他的。

我也不说破,只是满心欢喜地拿着:“非珏,这链子好美,你又化了好多钱吧。”

“还好,我只给了他五十个金币,他一下子乐得离开了,可阿米尔他们硬说这件宝贝是件假货,说我被骗了,你若也不喜欢,就算了。”他在那里冷哼一声,脸上有丝受伤,别过头去。

“非珏,我好喜欢这链子,”昨夜那满腔悲幸霎时间柔柔地化作春雨洒向心间,我双手捧着那廉价的银链子,仿佛捧着世间最宝贵的珍宝,对他甜笑着,他才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欢喜,一丝羞涩,低低说道:“你喜欢就好。”

他将我圈在他的怀中,我轻轻靠在非珏的猿臂,静静享受着这温馨一刻,我问非珏:“非珏,你想知道页な裁囱?勇穑俊?

非珏认真得点点头,弱视的大眼看着我,深情地说:“木丫头,你可知道,我天天做梦都在想你的模样。”

我拉着他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脸:“非珏,那你好好‘看看’我的脸。”

他着我的脸,嘴边露出孩子一般,纯真探奇的笑意,他的掌心因为长年练武而长满茧子,轻碰着我的肌肤,一丝丝奇妙的酥麻传至我的全身。

而我在他对面,仅一掌之隔,双目紧锁他的酒眸红发,我痴痴看着,心中不禁想要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多好,而我穷尽一生也愿意在心中印刻下他此时的模样。

我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是我还是开了口:“今儿个既然是我的生辰,干脆,干脆,”我握住非珏在我脸上的手,看着他快乐的笑颜,脱口而出:“你,你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话一出口,我的脸一下子烫了,非珏也像触电似地收回了他的手,他向后一退,站了起来。

他俊美的脸通红,弱视的酒瞳却闪着奇异的光彩,他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我,却没有我所想像地惊慌,只是嘴角渐渐勾起一丝笑容,憨憨的,又傻傻的。

唉!?混小子,我怎么觉得其实你就是想让我说这句话呢。

不管了,我还不知道有没有三十可活?还不知道明天的生活会怎样呢?既然天长地久,对于我是件多么奢侈的礼物,那我是否能触及曾经拥有呢?

我鼓起勇气,也站了起来,向他进了一步,而他,竟然退了一步。

嗯?!他依旧挂着那丝傻笑,呵呵乐着,脸更红了,我气呼呼地扑进了他的怀中,他总算没有退,只是紧紧拥着我的,我仰起头,心扑通扑通直跳,非珏好像又长高了,他这样温情脉脉地看着我,多么英俊啊!

我双手挂着他的脖子,轻轻将他的脑袋拉下来:“非珏,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我喃喃自语着,淹没在我给他的第一个吻中,我轻轻着他的唇,他在惊愕中开了口,我了他的口中,他的口中依然残留着家宴上葡萄酒的味道,甘甜醇美,我贪婪着他的味道……

非珏,非珏,你可知道,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彻底沉醉于你这双深情的酒瞳了……

……

忽然,非珏叫着离开了我,委屈地捂着嘴看着我:“木丫头,你怎么咬我呢?”

……

一阵秋风吹过,一只青蛙有气无力地呱呱叫了几声,扑通一声跳进莫愁湖……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他又开始智商紊乱了?

只见他对我抽抽搭搭道:“你要我就要我呗,干嘛咬人呢,你看都流血了。”

你说,你什么时候不能脑袋发昏,偏要这个时候呢?这不存心坏我“好事”吗,莫非我真是和你八字不和,今生无缘吗?

我本待发作,大声骂几句,然而看到他在那里孩子一般伤心哭泣,心中又如春风融化冰河一般,慢慢地,酸酸楚楚中涌上一阵爱怜,他还不是和我一样是个痴儿啊,我和他的不同,只是在于他背负国仇家恨,为了练绝世武功而走火入魔,而我却痴心于追求那可以和我不离不弃,共度一生的人!

我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拉着他的手,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好非珏,你莫要怪我,我以后再不这样咬你了……可好?”

以后,恐是也没有机会再咬“你”了,我在心中黯然想着,伤心地看着他在那里点点头,抽泣了几声,止住了哭声。

我拉着他并肩坐在那棵大榆树下,一手拉过他的猿臂圈着我:“非珏,你还记得吗?咱们是在这棵榆树下第一次见面的。”

非珏认真得想了想,泪迹未干的脸上笑开了颜:“对,我记得这树的味道,木丫头,那时你在捉金不离,对了,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你那时捉那金不离做什么呢?”

于是,我们开始聊着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慢慢诉说着对彼此感情的渐变,不断地加深,两情缱绻,有诉不尽的相思。

我的心中又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他搂着我,兴奋地说着他在西域的“见闻”,感慨着他的国土是如此辽阔,民风如此淳朴,他说着总有一日他要带我到他的疆域上去好好欣赏这西域壮丽宏伟的山川土地,我笑吟吟地听着,想像着那西域的美境,不由也激动起来。

我正想着非珏又开始恢复过来了吧,他忽地又提到刚才的生日礼物的问题,略显疑惑地问着:“木丫头,方才我记得你问我要什么东西来着?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呢?为何我的嘴唇好好的流血了呢?”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苦笑不已,可他却看着我,一边捧着他那颗红脑袋苦苦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啊………我,我想起来了……。”

我的脸又烧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别过脸,但忍不住又回头看向他,而他正定定地看着我,酒瞳蓦地闪显那奇异兴奋的神彩,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捧着红脑袋疾步走了几圈,红着脸看看我,又疾步走了几圈,猛地抱起我,飞舞了几圈,大笑着叫道:“我的宝贝木丫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要我的。”

我害羞地将头埋在他的膛中,他那欢快的笑声从他的腔里传出,震憾着我的心,我抬起头,阳光在他那难得梳得一丝不苟的红发上流动着,闪烁着耀眼金光,年青的脸庞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愉悦,那瑰丽的酒瞳深情地凝视着我,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里面映照着我娇羞的容颜。

许久,他闭上眼睛,光洁的额角轻轻抵上我的,他满足地低喃着:“木丫头,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的气味呢?你可知道,我有多渴望……就这样,就这样,永远永远就这样抱着你。”

大榆树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几片树叶悄然地,淘气地飞到非珏的脸上,身上,我正想轻轻替他拂去,他却忽地睁开眼,喜孜孜道:“木丫头,我们去樱花林吧,我们到那里去,你,你,我,我,我就在那里把我自己送给你了吧。”

我的脸烫得厉害,还没开口,他已腾空飞起…….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非珏的轻功,彻底叹服,这才叫真正的高手啊,像我那三角猫轻功,勉强也就能跳个一米左右,而且还得借着物才能跃起,然而非珏竟然轻轻地凭空一跃,就已跳过大榆树顶,转眼间,西枫苑已不见踪影。

唉?!不对啊!?樱花林在北边后山,而非珏好像带着我在往东边的紫园方向飞去啊?

疑惑间,非珏已来了紧急登陆,他放我下地,在我的脸上啵啵亲了两口,严肃而急急地说道:“木丫头,我想起来了,我们突厥人在行成人礼以前要净身祭神的,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当他说到那个回字,人早已在百米之外了,我再一次目瞪口呆站在那里,张了张口欲唤非珏的名字……

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回想起我的这个生辰,我才发现很多事情,可能老天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

非珏的人影渐渐消失,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想着待会儿非珏还能找得到这里吗?

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进我的鼻间,抬起头,才发现我在一丛洒金飘逸的桂花林中,周围是一片江南雅韵的山石园林,亭台阁楼,这里,这里好像是紫园的月桂林吧!

我心下暗暗叫苦,这个非珏果然是又搞错方向了,怎么好好地带我到紫园来了呢?原候爷早就下了谢客令,今天不准我上紫园来,这回万一碰到紫园的人,肯定以为我要沾锦绣的光,不请自来,可怎么好?

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非珏找不到我,一定还会回西枫苑来的。

我刚抬起步,却听到前面好像走过来两个人,我匆匆忙忙地往旁边的假山里一猫腰,躲了起来。

“宴席才刚开始,三爷这是急着去哪里?”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清脆甜美如甘泉,却隐一丝不悦。

我的心一动,这不是锦绣的声音吗?

“非白一身酒气甚是不雅,想回去换一件衣裳罢了。”非白淡淡的声音传来,犹如天籁。

我悄悄一伸脑袋,洒金桂林下,一对璧人站在那里,原非白一身银灰金寿纱外套,内里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缀着他最常带的透雕绶带鸟穿花纹玉佩,玉冠高束墨发,站在桂花树下长身玉立,如洁瑜无瑕。

锦绣穿着一件月下白透地春罗,衬底是淡紫红绘纱女袄,系一条素白秋罗湘裙,刚露那绛瓣蝴蝶弓鞋,织银沿边大裙摆拖曳着满地金黄桂花,前挂着八宝璎珞,头上斜一支金掠细巧金花鬓钗,凤头咬着一颗稀世紫晶,映着紫瞳更是光华四射,绝色面容上已作妆点,更是沉鱼落燕,惊艳异常,那满树飘摇桂花竟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轻轻走近非白,勾起一丝浅笑,那笑容却有丝苦涩:“三爷急着回去,是为了见姐姐吧?”

非白抚着桂树,垂目略点头道:“木槿昨日被逃犯伤到,非白是想回去看看她好些了没了。”

我听得一愣,而锦绣的身形一顿,潋滟的紫瞳不由地看向非白身侧的桂树,迎着桂花雨,淡淡地说着:“三爷对姐姐的深情真真让人感动,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方才过了一个多时辰,三爷便相思若渴了。”说到最后,锦绣的声音冷若冰霜。

非白凝视着锦绣,黑眸绞着紫瞳,惊才绝艳的两人一高一矮,一白一紫,映着桂花飘香,阳光下耀眼无比,仿若仙境天人,在假山里窝着的我不由看得痴了,心中柔肠百结,痛郁沉杂,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样,翻来覆去,最后唯一沉淀的想法是一点悲凉的感叹:这两人是如何的相配啊!

久久地,非白终于移开了目光,轻轻叹了一声:“今日是姑娘的寿宴,姑娘久不出现,候爷定会遣人四处寻找,姑娘还是回宴席吧。”

“你,你为何现在对我如此冷淡?”锦绣忧郁地启口道。

非白微一欠身,彬彬有礼道:“此处乃紫园重地,人多眼杂,候爷现在宠爱姑娘有加,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姑娘,所以,非白还是请姑娘回宴席吧。”说罢转过身,扶着桂树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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