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片头曲响起,是很有情调的萨克斯,影院里渐渐安静下来。
陈砜同手同脚走向梁白玉,挨着他坐。
梁白玉的口罩堆在下巴上面,闷了一层湿气,有点粘,他干脆把口罩拿下来,套在手腕上。
陈砜低头擦着掌心里的汗,耳边有声音说,“以后别那样了,像小孩子。”
他的呼吸滞住,汗液在裤子上留下了水印。
“我要是不起来,你就下不来台了。”梁白玉看着电影,大屏幕的幽光在他眼里闪烁,“在哪看不是看呢,就一个位置而已。”
陈砜垮下了厚平的肩膀,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出那种幼稚的事,也不知道哪来的胜算和信心。
可他的内心深处又觉得,时间再回到几分钟前,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
“我不是每次都能顾虑到你的。”梁白玉说着话,每个字都在粉色的舌尖上粘了会才送出去,谈不上是无情还是有情,温柔还是冷淡。
陈砜更难堪了,也更沉默了。
“你多大啦?”梁白玉依旧没看他,看的屏幕。
“二十八。”陈砜说。
“噢……比我大三岁,快三十的人了。”梁白玉嗔怪道,“你下回可不能小孩子心性了。”
陈砜的鼻息忽然重了一点,这很细微,再加上有电影的背景音乐压盖,就算谁在他怀里都发现不了。
然而旁边的梁白玉竟然能在下一秒就把脸侧向他,并问了句:“不舒服啊?”
陈砜一愣。他忙了一下午,午饭晚饭什么都没吃,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却用不小的音量“嗯”了声,说:“胃疼。”
梁白玉摸口袋,将一块软糖摸出来,扔给陈砜:“给你吃。”
陈砜撕开包装纸,把糖吃了。
似乎扔糖的人认为,吃了糖什么都会好。
吃糖的人或许同意那个想法,或许觉得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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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是一部爱情黑白片,原声,不是国语配音版,字幕不大,观众有发牢骚说看不清看不懂的,不过大多都能接受。
毕竟爱情这东西,无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都差不离,套路可以通用。
那经典的呢,就是套路上更得人心。
抽烟的有不少,乌烟瘴气的,似乎都习惯了,没人为这事争吵。
梁白玉深陷在椅子里,白天走多了路,腿疼,他半搭着眼皮,快要睡着了的样子:“你父亲那边……”
陈砜的气息里有股橘子香味:“在旅馆,有亲戚看着。”
“没去医院吗?”梁白玉诧异地看过去。
“不肯。”陈砜的嗓音闷闷的,“他骗我说来了县城就去医院检查,结果来了就不配合了。”
梁白玉露出不解的表情:“这一趟又是坐船又是坐大巴的,各种折腾,多费劲啊,你父亲为的什么?”
陈砜低声道:“为我母亲。”
在一起过日子的,不一定相爱,甚至都不一定还有感情。
散伙的,也许还会惦念很多年。
“我父亲来县城,只是想给我母亲打一通电话,和她说说话。”陈砜捏着粗犷有力的手指,眉间刻着“川”字纹,话里有些许迷惑。
来这之前,他完全没察觉出父亲的意图。
梁白玉坐起来点,缓慢道:“可能人到了某个阶段,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放不下的很多东西一夜之间全都放下了,丢掉了,到那时候,真正攥着的就会显露出来。”
“你和你母亲,是你父亲最在乎的,放心不下的。”梁白玉说。
陈砜听着青年的开解分析,默了片刻:“我不能理解的是,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为什么还有人不在乎。”
顿了顿,又说,“病得那么重了,也不愿意好好治疗。”
“老一辈有自己的观念,不听劝也正常。”梁白玉说,“顺着吧。”
陈砜看着他:“什么都顺?哪怕是错的?我不想的?”
梁白玉歪头,半边身子靠着椅子扶手:“菩萨,你要明白,我父母都不在了,体会不到你的心境,我不能跟你感同身受。”
陈砜盯着他模糊的侧脸。
“别看我,看屏幕。”梁白玉摸到男人的衣袖,拉着晃了晃,“多好的电影啊。”
陈砜把袖子从他的指间拽出来,力气并不大。
梁白玉没问怎么了,就连抱怨责怪都没,更别说撒娇了。
陈砜一口气堵在了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他略干的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手捏捏裤袋里的那包黄梅,捏扁了都没拿出来抽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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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是世界大战背景,才放了十几分钟就透露出悲剧的结局,泪点低的已经开始揪扯卫生纸了。
杨鸣一下都没看屏幕,他全程都在瞟梁白玉和陈砜,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隔着点距离,杨鸣不知道那两人正在闹别扭。
确切来说,是陈砜当方面的抑郁烦闷。
“他妈的,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杨鸣冲赵文骁发火。
赵文骁双腿叠在一起,两眼对着屏幕:“你没看出来,陈砜在白玉那是不同的,白玉不想我们中的谁打扰他们?”
“没看出来!”杨鸣脸都绿了。
“死鸭子嘴硬。”赵文骁说,“如果你想让他烦你的话,你就去。”
杨鸣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我白玉哥讨厌我,让我滚蛋,我才不会让你如愿。”
赵文骁双手搭着放在腹部,坐姿十足的老总样:“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吧,否则怎么会连你姐一半聪明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