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东风看来真得够大的,不然可吹不动许文祖。”
瞎子一边嗑着葵花籽一边说道。
很显然,这场东风肯定不仅仅是为郑凡准备的,他许文祖也已经准备好了。
郑凡双手捧着茶杯捂着手,点了点头。
许文祖这个人,他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感性,也不缺乏狠辣,在镇北侯府和燕皇站在一起后,他没有了过往的那种纠结。
这种人,全心全意地做事和全心全意地往上爬时,当真是极为可怕的,这是一个,极有能力的官僚。
他能看得更远,所以也就能提前预判好适合自己借力的位置,预先做好准备。
“不过我还是不懂,这东风是什么。”郑凡开口道。
一边坐在那里的梁程也是沉默不语。
“这其实很正常,主上,许文祖每天都要过手海量的物资,虽然这些物资都是朝廷在马踏门阀后抄来的,但也不可能像是无脑吹气球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用不用得上,都往银浪郡往这前线送。
肯定有着侧重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只要抓住这些细微的侧重点,就能判断出燕皇真正的打算了。
这是信息落差,在没有对等信息资源的前提下,许文祖能看出来,我们却看不出来,这很正常。”
梁程开口道:
“你说了这么多,却等于什么都没说。”
“只是安慰安慰你们,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应该快了,可能就在这一阵子,燕国真正的南下,就要开始了。”
“理由呢?”梁程问道。
“一,镇北军马踏门阀,应该也该完事儿了,剩下的善后处理,交给燕京禁军或者大皇子的郡兵,都可以去做。
无论是镇北侯还是燕皇,都不可能让这把在荒漠磨了百年的刀,却只能对自己人下手,这是对这把刀的亵渎。”
“你是说,镇北军就要南下了?”
“应该就在近些日子了。”
“还有呢?”郑凡问道。
“还有就是,再不打仗,这冬天,就要过去了,我之前根据手头上能有的一些资料,查过从乾国上京到三边的地理情况。
乾国三边,是乾国抗燕的主阵地,在三边之后,分别是滁郡、西山郡、北河郡,再这之后,就是乾国的京畿之地,汴洲郡,汴洲郡和咱们燕国的天成郡一样,汴洲郡的首府就是乾国的上京。
从三边破口之后,下面多郡,都是以水田为主,这是当年为了防备燕国铁蹄南下,在很多年前就强制改了水田。
同时,在汴洲郡和北河郡交界处,在很多年前,就被乾人引乾江之水强行改道,拼着不时决口淹没百里,也要弄出来一道汴河。
这些,其实都是为了防备燕人南下做的准备。
现在正值冬季,一切现在都化为冻土,就连那汴河之水,也已经结冰。
若是不趁着这个时节用兵,等春天到了,冰雪消融,乾人为了防备燕人铁骑南下所做的准备,就都能派上用场了。”
顿了顿,
瞎子北继续道:
“除非,燕皇还准备再忍一年,但这显然不可能。哦,对了,还有一条,再过阵子,战事一开,虽然我不知道燕皇他们到底准备执行怎样的战争计划,但假设战事进行顺利的话,大燕铁骑可以横踏乾国上京至三边这一大半乾国北方疆域,将会使得乾国一半疆土上的春耕,被荒废掉。
乾国人口多,春耕一废,乾人自己就得闹粮荒,这可以极大地削弱乾国的战争潜力。
再者,别看乾国富,但乾国的民众日子可能过得都没咱们燕国百姓好,这一点,在前阵子有乾人百姓北上‘偷渡’至燕国就能看出。
这些年,乾国内部农民起义频频发生,等粮荒再一闹,那就真正的是‘官逼民反’了。”
郑凡喝了一口热茶,
道:
“不怕蛮子会武功,就怕蛮子有文化。”
这里的蛮子,指的不是蛮族,而是乾人对燕人的蔑称。
本来就打不过蛮子,但这蛮子还要和你玩儿心机,玩儿政治。
郑凡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来,又道:
“但瞎子,你这一切的假设,都建立在燕国铁骑战事顺利的前提下。”
“燕皇会不会打仗,属下不知道,因为很多会玩政治的人,其实不会打仗,人的精力,也毕竟是有限的。
但镇北侯和靖南侯这两个人,得到了燕皇完全地信任,有这两位侯爷去负责制定战争计划,属下觉得,应该会有很大的效果。
世间事儿,若是术业有专攻,都不算难事。
属下承认,乾人那边,确实有一些会打仗的将领,但绝对没有燕国这边的自由。”
郑凡点点头,伸了个懒腰,道:
“那一千五百蛮兵这次我就不带出去了,你帮我好好抓一抓思想教育。”
瞎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唉,明儿肯定是要死人的。”郑凡有些肉疼。
许文祖话语里已经挑明了,明儿就是要自己的翠柳堡出死力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了,主上,这世上,总没有光拿好处不办事儿的道理。”
“这个道理,我懂,对了,三儿还是没消息么?”
“没有。”
“蛮骑再往外放一点儿,找一找,三儿不可能那么容易死的。”
“属下遵命。”
“今儿晚上让弟兄们好好乐一乐吧。”
“属下明白。”
瞎子和梁程对视一眼,显然都看出来了自家主上的情绪不高。
但,这就是战争。
“我乏了。”
“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瞎子和梁程都出去了,很快,四娘推开门走了进来,同时,把门的插销拉上。
“主上,洗澡么?”
“这才几点啊。”郑凡笑了笑。
“明日要打仗了,主上得早些歇息,为明天养精蓄锐呢。”
“太早了,还睡不着。”
“嗯,出来一次就能睡着了。”
“呵呵。”
“主上,那奴家去烧水?”
“好吧,也确实有点累了,早点洗洗睡吧。”
“主上今天想选什么颜色?”
“肉色的。”
……
“哟,你可听说了没,燕人那个叫郑凡的将军,被咱们少将主给杀了。”
“可是那个两次攻打绵州城的燕狗郑凡?”
“必须是啊。”
“真的被杀了啊?”
“杀了啊,脑袋都已经被咱少将主给挑回来咧,咱少将主这次率咱大乾铁骑,直接杀入了燕国,连挑了燕人四座军寨,擒杀了燕狗郑凡。”
“嚯,这可了不得。”
“唉,你瞧瞧,你瞧瞧,在咱们西军北上之前,这三边的边军被燕人压着打,恨不得被燕人骑在脖子上羞辱,现在咱们西军上来了,这不直接给他们打回去了么。
直娘贼,一直都传什么燕人铁骑甲天下,我看呐,也不过如此。”
“就是,就是。”
两个火头军在井口边一边洗菜一边说着话,殊不知,井口下,有一双耳朵正在偷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
什么,主上死了?
薛三先是一个大惊!
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唔,没消失。
而且,自己好像也没暴毙!
咦,
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主上死了我不用死啊!
惊、喜之后,
薛三又默默地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实力没有任何的变化。
呸,樊力那个铁憨憨的话果然不能相信。
主上死了,我们身上的限制也没消失。
一番剧烈的情绪波动之后,薛三又沉默了下来。
唉,
主上死了啊,
心里,
忽然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同时,再看着自己怀里的那一刻用布帛包裹起来且已经腌制过的福王脑袋,
忽然觉得他,没那么可爱了。
自家主上,也被人割下了脑壳。
薛三忽然觉得人生有些迷茫,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自由了,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但随之而来的,又是空虚。
自己似乎还没真的认真思考过,自由后,要去做什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