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公馆,宣怀风问听差,「总长呢?」
听差说,「总长在房里,正睡觉呢。」
宣怀风看看钟点,快下午五点了,不由问,「睡了一天吗?」
听差说,「哪里。总长中午出去了一趟,两点多回来就在书房办公了,刚刚才睡下。」
宣怀风暗暗蹙眉。
这个人,一点也不爱惜身体,昨晚通宵未睡,今天又不知忙什么。
听差问,「宣副官,快晚饭,要请总长起来吗?」
宣怀风说,「让他睡吧。叫厨房备总长的晚饭,他醒了是要吃的。」
听差又问,「那您呢?」
宣怀风说,「我不饿。」
他叫听差准备水,干干净净洗了一个澡。
洗了澡,无事可做,又不想打扰白雪岚睡觉,便往书房去。
见书桌上一叠文件批了一半,几张纸散开来摊着,帮白雪岚叠整齐了,顺道扫了一眼,把里面凡是自己熟知的都逐一抽出来。
在白雪岚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细文,拿钢笔在白纸条上拟了节略,该注意的地方都写了提醒,一张张插在文件里,露出一点纸头。
这样白雪岚回来看见,批文件能省不少功夫。
等把这些弄好,才发觉脖子发酸,抬头一看,天色已经黑了。
窗外夏虫低鸣。
宣怀风放了钢笔,走出书房,疏散一下。他平日被白雪岚纠缠惯了,现在一下子得了清净,荷塘假山,清风朗月的幽静,反而不适应。
慢慢地在月下踱步,走了片刻,一抬头,不觉失笑。
原来踱着踱着,居然踱到白雪岚房外了。
到了这里,就有些忍不住,想看看他睡得怎样。
宣怀风试着推了推,房门像等着他回来似的,没有关,手一推就慢慢顺着门轴转开了。他侧着身子悄悄进去,走到床边。
白雪岚躺在床上还是很不老实,仰脸敞躺,四肢打开,他手长脚长,这样一展开,几乎占住了整张床,可见天生的一股霸气了。
宣怀风看真丝薄被子快被他踢到地上,弯了弯腰,想捞起来放回床上,才一动,就听见床上悠悠嗯了一声。
白雪岚睁开眼,目光一扫,就定在他身上,懒洋洋问,「你回来了?」
宣怀风点头。
白雪岚问,「吃饭了没有?」
宣怀风知道他没睡够,不想他勉强爬起来陪自己吃饭,又点点头。
果然,白雪岚一笑,「那好,快来陪我睡觉。」
宣怀风哭笑不得,「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白雪岚说,「我说的是真话,你不爱听吗?那好,我陪你睡觉。反正我们是友邦,互惠互利,就像法国和英国。」
宣怀风说,「你睡就睡吧,脑子一团浆糊了,还讨论国际关系。」
白雪岚问,「你到底来不来陪我?」
宣怀风说,「我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就往床上躺。」
白雪岚叹一口气,很让步似的说,「好罢,给你一分钟,快点脱了上来。我倒也比较喜欢你光着身子。」
宣怀风不理他的疯言疯语,走到屏风后换了一套睡衣。
出来走到床边,就被白雪岚拉过去了,捞在怀里,啧啧嗅着他的脖子,又问,「不是说光着身子吗?怎么多了一套讨厌的睡衣?」
宣怀风说,「你这样得陇望蜀,没完没了,就不怕惹翻我吗?」
白雪岚说,「怕的。」
果然老老实实,抱着宣怀风又睡过去了。
白雪岚舒舒服服醒过来,臂弯里软软满满,睁开眼睛看看,宣怀风还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他转头向大摆钟那头,借着窗外逸进的廊下的微弱灯光,勉强认出时针指着四。
原来还是早上四点钟的样子,天尚未亮。
自己是昨天下午四点多躺上床的,算起来,也是一口气睡了十个钟头,到现在,浑身精神都养足了,再也睡不下去。
打量怀里的人,不禁心痒痒。
心一痒,不觉手也痒了,想去摸摸宣怀风高挺的鼻尖。白雪岚才一抬手,忽然又想起现在只有四点钟,自己睡够了,宣怀风却没有睡足,自己这双手贪得无厌,摸了脸,恐怕又要摸别的地方,一处连一处摸下去,自己是没有那个自控的能力悬崖勒马的。
想到这,手就在半空停了下来。
盯着宣怀风毫无防备,睡得斯斯文文的沉静脸庞看了半晌,终究还是觉得诱惑力太大。
白雪岚在心里叹了一声,把手抽开,让宣怀风挨在枕头上,自己轻手轻脚下了床。
出房门,到院子里连打了两趟长拳,出了一身汗,才算把燃起的火焰压了下去。
这钟点当早班的听差已经起来了,见白雪岚打完拳,忙洗了一把干净白毛巾送过来。
白雪岚接了,满脖子地擦汗,一边说,「有什么吃的,弄点来。肚子饿,叫他们弄点荤的,别尽是白粥黄瓜,吃那些没味。」
听差说,「宣副官昨晚有话,给总长留着晚饭,以为总长晚上总要起来吃一些,谁知道压根没起来。厨房里备着好几样荤菜,一点没动,有烤鸭、红烧肉、鲜笋炖羊腰子,小炉子上还温着莲藕排骨汤。总长要吃,现在就摆到小饭厅?」
白雪岚听见是宣怀风吩咐为他留着,心中大美,当即点了点头说,「正合适,都摆上。」
听差赶紧去通知厨房。
这顿迟来的晚饭很快就摆上了。
白雪岚移步到小饭厅,见了这几碟子菜,便依稀感觉这是宣怀风亲手为他做的一样,拿起筷子,大刀阔斧地吃了一番,那份滋味与众不同。
又灌了两大碗汤,看到碗底的莲藕,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了赏荷会。
虽然借着赏荷会和宣怀风取得了很好的进展,但这事却不能不仔细审查。
吃完了,白雪岚叫听差把宋壬叫过来。
宋壬一来,白雪岚问,「赏荷会那次,宣副官私下送了几张帖子出去,是哪个传递的,你知道吗?」
宋壬浓眉皱起来,摇头说,「这我不知道。宣副官出门,我跟得紧,要是在宅子里,我就没时时跟着了。总长,不然我以后在宅子里也步步跟着?」
白雪岚笑道,「算了,这样跗骨之蛆似的,他非和我抗议不可。总要让他喘口气。不过,这事还是查查,那姓展的就是这样招到屋子里来的。」
宋壬说,「我去问问兄弟们。」
白雪岚点头。
宋壬出去一转,不多会,回来了,见着白雪岚就说,「大铁牛说,前几天他在大门站岗时,看见一个听差从里头出来,叫一辆黄包车急着走。那家伙神色慌慌张张的,大铁牛就盘问了两句,见他说是帮宣副官送东西,就放他走了。」
白雪岚问,「哪个听差。」
宋壬说,「是个叫傅三的。总长,要不要我处置一下?」
白雪岚拿茶水漱了漱口,才淡淡说,「你看着办。意思意思教训一下就好,下手悠着点。这不是你们那死人活人躺一个坑的山东战场。我也不是心狠手辣的阎罗王,只是给这公馆里的人都提个醒,不要整天偷偷摸摸地里外传递消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现在外面多少人恨不得我死呢。」
◇◆◇
天亮时分,宣怀抿才从外头回到住处,一进门,首先就叫听差准备洗澡水,痛痛快快把一身黏糊糊的汗给洗了,又仔仔细细把头发用外国香胰子洗了一遍。
展露昭正躺在床上,听见他在屏风里进进出出,一下子窸窸窣窣换衣服,一下子捣鼓这个那个,睡不下去,坐起来大不耐烦地骂,「大清早的,你浪个什么劲?叫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宣怀抿说,「简直是手到擒来。年亮富那下三滥,又贪财又好色,给他一张礼单,再加一个娇滴滴的绿芙蓉,把他乐得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先让他乐几天。」展露昭冷笑道,「他现在只是湿了鞋子,等下了水,湿了头,到时候老子叫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宣怀抿说,「我和绿芙蓉说了,等她把年亮富哄服帖,让他也尝尝我们的货。」
展露昭提醒道,「你别阴沟里翻船。记得把他瘾头吊足了,才下刀子。」
「放心,我晓得。」宣怀抿又说,「还以为稽查处处长怎么难弄,害我小心翼翼,空兜一个大圈子。早知道年亮富这么孬货,我就不必巴巴地上年宅,送大姐这么多礼,给大姐陪这么多笑脸。本来还打算叫大姐帮我说两句好话,结果大姐一句好话也没说,年亮富自己就黏上来了。偏偏不走运,撞上那家伙,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犯冲,他好久没去年宅,就我去的时候,他就上门了。晦气!」
展露昭顿时露出注意的神色,问,「你撞到谁了?」
宣怀抿说,「还能有谁?」
展露昭问,「他去年宅干什么?」
宣怀抿在他面前,向来很乖巧温顺,很是忍耐。
唯独宣怀风,是一根带刺的针,一提起他二哥,针尖上的毒汁压不住地渗出来,带着一股股不可言的抽疼,顿时带出他满腔恨意。
宣怀抿像受到威胁的蛇似的,簌地转过头,尖刻地反问,「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前天是谁被人家打狗似的打出门,回来疯子一样的又骂又动手打人?你不是说,白雪岚睡过的烂货你不稀罕吗?你不是说,以后就是他跪在地上求你,你也不给他一个正眼吗?哈,狠话说得响,才两天工夫,一提起他,你又浑身发痒了?心劲又上来了?你瞧瞧你的眼珠子,都发绿光了,狼见了肉似的。你自己说过的话,到底算数不算数?」
展露昭哪里容人这样说他,顿时恼了,脸沉下来,「闭嘴!你皮痒了欠抽是不是?」
宣怀抿骤然打个哆嗦,嘴巴一下子抿紧了。
两边脸颊僵硬着。
展露昭说,「过来。」
见宣怀抿纹丝不动,又恶狠狠喝一声,「要老子动手是不是?」
宣怀抿这才磨磨蹭蹭走到床边。
展露昭伸手一把抓着他手腕,把他趔趔趄趄拉到身边,三两下拨开他额前头发,看了一眼,骂道,「叫你少擦那些熏死人的洋霜,就知道把老子的话当放屁!好好一个爷们,娇得跟小娘们似的,挨个巴掌拳头,几天都消不了,难看死了,碍眼!」
宣怀抿叫屈,「你知道难看,下手轻点啊。打了人,还嫌人家脸上的伤难看。」
展露昭说,「你就这种货色,不打不识趣。」
举起手,在宣怀抿脸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气使颐指地吩咐,「上来,给本军长坐坐莲。」
宣怀抿冷哼一声,扭过头,看了展露昭两眼,那眼神也不知是爱是怕,迟疑一会,又慢慢挪过来,把手按在展露昭两腿间。
等那里慢慢胀大了,便自己脱了裤子,靠在展露昭膝上,一点点坐了进去。
展露昭抱着他的腰,上上下下地抽动,把他直顶得魂飞魄散,呻吟连连,酥软无力,背靠着展露昭的胸膛。
展露昭也浑身是汗,从后面咬住他耳朵问,「他到年宅去,有没有看见你脸上的伤?他问你什么话没有?」
宣怀抿被他一下一下狠狠地顶着花心,正两眼失神地大口喘着气,听见他忽然问起这个,虽然嫉妒,也抽不出力气和他拗。
何况,不靠着宣怀风这个诱饵,他又如何勾得住展露昭?
便一边淫媚娇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就知道……你不死心。我和他说,展司令要卖了小飞燕去……窑子……他立即就上钩了……我一个电话,他保管来。」
展露昭一阵狂喜,对着宣怀抿啧啧几下乱亲。
想起宣怀风,胯下雄风又涨了三分,奋勇抽刺,更加把宣怀抿鞭挞得欲生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