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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记·莫云泽

<h2>1</h2>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莫云泽是被噩梦惊醒的,这么多年了,他常纠缠于那样的梦境,梦见自己深陷在炽烈的火海浓烟中,他冲不出去,看不到方向,只觉自己浑身都在燃烧,四周噼里啪啦炸响成一片,头发眉毛亦在哧哧地响,他哭不出喊不出,仿佛还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醒来时,总是一身的汗。莫云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虚脱般浑身无力。他看了看窗外,深渊一般的黑暗,黑得令人心生绝望。

呼呼的风声仿佛谁在呜咽,影影绰绰的树枝不断扑打着窗玻璃,像无数双狰狞的手,似要破窗而入。他们要进来干什么?都这么多年了,还阴魂不散。

三叔重建梅苑就是为了让莫家摆脱过去的阴影,他是个不信邪的人,别人出两亿买梅苑的地他都没答应,他说他就是要在原地重建梅苑,一定不能让别人小瞧了莫家的能力,比如唐家。可是这宅子重建后,莫云泽住得并不踏实,常在夜深人静时听到隐隐约约的叹息声,脚步声,有时还听到有人轻咳,说话,明明这宅子里只住了他和端姐,佣人都住后面,何来的人说话?是心理作用吗?他问过当心理医生的同学张番,张番说肯定是心理作用,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鬼,所谓的鬼不是人装出来的,就是人想出来的。

但莫云泽还是不想住在这儿,三叔不同意,说云河和云溯他们在这里会寂寞,陪陪他们是应该的。原来,三叔也相信,那些去了的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梅苑。莫云泽叹口气,今晚必定又是个不眠之夜了,于是干脆起床去书房看书。

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弯弯曲曲,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莫云泽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向书房,感觉像走在一个时空隧道里,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脑子旋转,让他有一瞬间的胸闷气短,不得不扶住墙壁喘气。

很奇怪,每次经过这段走廊时他就喘不过气。

原以为是墙壁和地毯的颜色太深的缘故,后来专门叫人换了浅色的,还是不行,一经过这里,心脏的血液就有种倒流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几欲窒息。好不容易进了书房,他打开灯,坐在沙发上闭目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的那帧画像。刚好有束灯光打在上面,让画像中的那个人透出了几分活的迹象,眉眼那么生动,似有话要说……

“云河,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很难过?你今天看到四月了,她对你是有印象的,不然不会盯着画像看那么久,原来她一直记得你!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你总以为她不知道你的存在,忘了从前你跟她有过的交集,现在你该放心了吧。只是你在那场大火中就已不复存在,这世上早就没了你莫云河这个人,你还能希冀着什么呢?”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莫云泽意外地在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端姐。站在半明半暗的角落里,身姿优雅,像尊白玉雕像。她是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已经三十多,却依然保持着少女般窈窕的身段,肌肤细腻白皙得让很多年轻女孩子都自愧不如,只是她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冷的,莫云泽几乎没怎么见她笑过。

她是唐毓珍的表妹沈端端,今年都三十五了,一直未嫁。不过她并不是单身,三叔每个月都会过来小住几日,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已经维持好多年了。他们是在当年那场火灾后开始的,还是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莫云泽不得而知。不过三叔一直很宠她倒是真的,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而端姐对他始终是淡淡的,从来不会很热情,也没有刻意要冷落他。

三叔是出了名的情种,年轻的时候就风流成性,但是很奇怪,自从跟端姐在一起,他倒是很少有绯闻了。就是有,端姐也是充耳不闻的样子。这反而让三叔更加看重她,大概觉得她不是个麻烦的女人,不像他过去的太太,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闹得鸡飞狗跳。这大概就是男人的通病,越把他当回事他越避之不及,而像端姐这样可有可无的姿态,反而吊足了男人的胃口,得不到的或者难得到的,在男人看来始终是好的。

“云泽,这么晚了你还在书房干什么。”端姐在白色的丝质睡衣外披了件宝蓝色的针织衫,披散着长卷发,显得气质高贵,又颇有风情。

莫云泽说:“睡不着,进来看会儿书。”

“这怎么行呢,你白天还要上班,公司的事那么多,晚上老不睡,你的身体会垮的。”端姐叹口气,“下楼去吃点东西吧,我给你热点汤。”

“不了,端姐,很晚了,你去睡吧,别管我。”

“我不管你怎么行,你三叔让我待在这儿就是为了照顾你的,别忘了你现在是莫家的支柱,莫家就指望你了。”这样的话听得莫云泽耳朵都生茧子了,莫家的支柱,未必是件令人仰望的事,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做个平凡的人,过着最最平常的生活。只是生在这样的家庭,最最平常的幸福恰是奢望不及的,他早已断了那样的念想,无欲无求了。

“你要是不饿就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沈端端可能觉得有些凉,拢了拢针织衫,朝门口走去,经过莫云泽身边的时候,似乎有意放慢了脚步,“那个四月,还真像她妈妈,美得跟个仙人儿似的。”

莫云泽转过脸看向她。

沈端端亦似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跟她少来往,这个女孩是带着劫来的,因为她的出生,莫家才一步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要打搅她的生活吧,想必莫家过了的人也不希望她来打搅梅苑的生活。”

扔下这些话,沈端端步态优雅地上楼去了。莫云泽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忽然发现她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个幽灵。是啊,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住在这宅子里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也许,连鬼都不如吧。

四月在梅苑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正赶上姚文夕和戴绯菲在吵架。姚文夕天生的大嗓门,戴绯菲的声音也很尖厉,四月还在楼下就听到了她们势同水火的吵闹声。

上了楼,宿舍门口围了好些个女生在看热闹。

四月一进门,姚文夕就一把将她拖到中间,指着戴绯菲,“四月,你帮我评评理,明明这次赴港大交流的名额有我的份,她仗着新交的男友刘伟超是系主任的侄子,居然把我的名字替下来了,还狡辩说跟她没关系,你说她要不要脸?”

“自己没本事就别在这儿丢脸!名单之前又没有张布,凭什么说有你的份?就因为林教授跟你通了气?这个系又不是他的,他跟你说了就有用吗?现在名单一公布,你就上蹿下跳的,有证据吗?有证据你就拿出来!”

“这个系也不是刘伟超家的吧?别把别人当傻子!告诉你戴绯菲,这事如果得不到公平的处理,我明天就找校长去!老娘去不成,你也别想去!”

“有本事你去找啊,谁怕谁啊?”

关于赴港大交流的事,四月也是前阵子才知道,学校和香港大学近期要举行一次学生交流活动,为期一个月。由各系抽派代表参加,姚文夕因为多项作品获过奖,深得林教授器重,自然被林教授找去谈话,获得鼎力推荐。这事她还特意跟四月说了的,当时四月很为她高兴,不想竟然突生变故,戴绯菲顶替她成为全系仅有的一个交流生。

姚文夕说要去找校长,四月和李梦尧都以为是她随便说说的,校长日理万机,大约不会为一个无名女生去得罪刘主任。

戴绯菲新交的男友的确是土木系系主任刘瀚文的侄子。

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微妙关系,戴绯菲因为成天忙着谈恋爱,单门功课常常挂科,连顺利毕业都困难,竟然还有资格成为本系的代表赴港交流,就像姚文夕说的,谁都不是傻子。

然而,戴绯菲显然小瞧了姚文夕,她以为姚文夕再怎么强硬也应该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的道理。不想第二天姚文夕就去找了校长,四月和李梦尧得到消息的时候,姚文夕已经在校体育馆内解气地打羽毛球了,打出一身的汗,然后回宿舍洗澡。四月和李梦尧巴巴地站在浴室门口,等着她出来问个究竟。

门开了,姚文夕没事似的哼着小曲儿爬铺上去睡了。

被子一扯,撂下一句:“熄灯。”

数天后,四月突然接到系里通知,将由她代表本系去港大交流学习一个月。消息一经公布,顿时沸沸扬扬,四月被莫名推到了风口浪尖。

戴绯菲看四月的眼神简直滴得出血。

对此四月倒不在意,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姚文夕,觉得很过意不去,于是去系里请辞。系主任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不是我推荐的你,是上头指定的,你不去也得去,我帮不了你。”

四月一时有些狐疑,她并不认得上头的什么人,为何会推荐她?姚文夕得知四月去系里请辞后大骂了她一顿,“颜四月,你有没有长脑子?你去比我去更让我解气知不知道?你不去,我也去不了的,你以为校长真会为了我一个无名小辈得罪系主任?笨,你真是笨!”

“可,可我要等我男朋友回来,我走了他见不到我怎么办?”

“你男朋友要回来?”

“嗯,说是就这两个礼拜的事。”

容的确跟四月打了电话,说就在这两个礼拜返回上海,要四月在上海等他。现在对四月而言,跟容的团聚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容现在除了她已经一无所有,四月不想伤他的心。姚文夕闻言颇有些不解地打量四月,“那经常在校门口等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四月就知道姚文夕心里一直有疙瘩,以为她寡情这么快就换了男友,她有些烦乱地说:“文夕,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我真的没心情说这些,你该相信我,我不是那种把感情当儿戏的人。”

姚文夕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我说呢,你怎么着也不该是戴绯菲那样的人,害我这阵子心里忒别扭……”她就势推了四月一把,随即又勾住她的肩膀,“走走走,喝酒去,今天可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庆祝什么呀,我还没决定去香港呢。”

“你可以打电话跟你男朋友说嘛,把事情讲清楚,你又不是去月球,总还在地球上吧,他会找不着你?”

出人意料,容很支持四月去香港,说他可以直接去香港找她,他是在香港出生的,那里还有他父母的房产。不过他父母早已过世,房子一直空着。也幸亏这是他父母的房子,并不在他名下,不然只怕也会被苏珊娜霸占。

“四月,那房子可以望见海哦,我们可以在香港好好聚聚。”容在电话里无限憧憬。

四月也喜出望外,“好,我就在香港等你!”

除了戴绯菲,寝室里的姐妹都很为四月高兴,纷纷托四月帮她们带东西,说香港的东西便宜,连隔壁寝室的女生也闻讯前来,列了很多的名目,四月的小本本上都记满了。当然,大家也纷纷送她东西,祝她此行去香港顺利。

两天后,四月乘坐的飞机顺利降落在香港启德机场。

同学们在带队老师的带领下陆续走出接机口,港大的老师和学生站在最前面举着牌子迎接他们,一张张友善的笑脸,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四月挤在人群里,非常激动,她跟港大的同学热情寒暄,好奇地互相打探,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四月……”

嘈嘈杂杂中,四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四顾张望,一大捧怒放的红玫瑰映入她的视线,鲜艳欲滴。而她,已不能呼吸。

她看着捧花的人,迷迷瞪瞪,只觉是梦。一定是梦,他从梦中朝她走来,眉目竟然很模糊。她想是她眼中涌出的泪光所致,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四月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时光已然静止。

容将芬芳的玫瑰递到她怀里,不顾旁人的侧目,轻轻一带,将她揽入怀中。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瞬间包围住了她。

“四月,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容……”

一连数天都下雨,天空裹着厚厚的阴霾,若站在落地窗边往外看,会感觉那些铅云就像是压在头顶一样,让人透不过气。雨水打在窗玻璃上,簌簌作响,满室都是潇潇雨意。莫云泽工作的这间半弧形办公室位于仰擎大厦顶层,风光是无限好,看朝霞,看落日,都非常壮观。只是高处不胜寒,处在他这样的位置在外人看来似乎风光无限,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时每刻他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稍有不慎,就会让盛图分崩离析。

商场的杀戮有多残酷,没有经历的人是不会体会的。今天,资管经理马胜文告诉他,近期有人大肆收购盛图的a股,其势之凶让人措手不及。连一直在美国遥控指挥的三叔都惊动了,一早打电话过来狠狠训了莫云泽,说他掉以轻心,完全没把盛图的生死放在心上。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三叔莫敬添的声音在电话里像炸雷,然后电话啪的一声就挂了。莫云泽连忙把几个高层叫进办公室,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眉心微蹙,问马胜文:“对方行动有多久了?”

“有一个礼拜了,起先我们没有在意,这两天发现情况异常,一个上午,就暴跌了四个点,这决不是正常的买进卖出。”

莫云泽微微颔首,“是有备而来。”

旁边的财务部经理点点头,“没错,我已经初步调查了下,这次主持收购我们盛图的是一家国外的投资公司,这家公司起步也就是两三年的事,按理没有这么大的财力大肆收购盛图的a股,刚刚才得到消息,是背后有大财团在支持,我正在派人加紧查。莫总,这次我们麻烦大了,那边摆明了要置我们盛图于死地。”

“怕什么怕?人家还没杀到门口,就自乱阵脚,知不知道这是兵家大忌?”莫云泽的脸色很不好看。平日褪下西装他很随和从容,但一进入工作状态他就像换了个人,他自己是工作狂,对下属要求也是极严的,容不得一点消极懈怠。

财务经理眼见老板拉下了脸,连忙低下头,“对不起。”

看他那样子,就差没抹汗了。

莫云泽的心情糟糕透顶,发了通脾气后,愈发觉得心烦气躁头疼欲裂。秘书谭小姐跟随老板多年,摸准了他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去打搅他。但她很体贴地端了杯咖啡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莫总,您的咖啡。”然后轻轻带上门。

莫云泽刚端上咖啡,助理阿森敲门进来了。

“莫总,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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