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高皇后点破自己心里的恐惧,高肇连忙赔笑道:“皇后言之有理,可倘若胡充华生下儿子,母以子贵,胡家的势力岂不是会超过高家?胡国珍和老臣,向来都是对头。”
高皇后直起腰,蹬上胡床边放着的绣花便履,站起身来,自信的一笑:“当今皇上是您的外甥,您怕什么?皇上是个自仁至孝的人,他为什么这些年来对伯父言听计从、宠遇过人?就因为他的生母高太后是您的妹妹,皇上少年失母,思念不止,所以才会对我,对我们高家百般宠爱。”
高肇的脑筋还转不过来,跟在高皇后生后不假思索地道:“可皇上也从没像喜欢胡充华这样喜欢过别的女人。”
正踱步到门前的高皇后脸色一变,咬牙道:“怕什么?等她生下儿子,她就是想活,祖宗家法也容不得她!”
虽然和高肇密谈时态度斩截自信,但高皇后的内心终究有些虚弱。送走高肇,她迫不及待地命人从瑶光寺传来住持妙通法师。
低头随宫女走进乾清殿西侧殿的妙通,如今已是名满洛阳城的得道法师,她穿着一件肥大的青色衲衣,走起路来大袖飘拂,隐隐有出尘之气。
殿中,两名侍女正在给高皇后打扇,一名侍女蹲身在地下,举着小铜锤,将大块窖冰在银盆里敲成碎屑,另一名侍女则专心致志用碎冰调制酸奶浆。
傍晚时分窗外银杏树间的长风袭来,清凉异常。
可妙通发现,倚着金丝竹簟的高皇后却满脸是汗,忽然间,她扬起手,烦躁地给了侍女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也用点力气!这不是在你爹的太守府做千金小姐,既然想入宫谋个出身,就多学着点侍候人!”
被打的侍女脸上涨得通红,却不敢回驳一句,越加卖力地挥动起扇子,近在一旁的妙通,似乎看见了她眼里含着的泪水。
妙通不知道高皇后的这些话是否暗藏机锋,有说给她听的意思在里面。但见她作践宫中的侍女,妙通心下不禁怫然,一般都是侯门出身,谁的家世又更高贵些?这些年幼的女孩子被选入宫,大多不是出自本心,高华纵然是皇后,也不应这么擅作威福。
看来高皇后并不是聪明仁恕的主子,将来只怕未必有后福。
心中这么下了判断,妙通脸上却含着笑意,赞道:“到底是帝王家,气派不同。这里比贫尼的瑶光寺阴凉多了,一入殿中,暑意全消,只觉肺腑中一片冰雪清明。”
“真的?”高皇后接过侍女递来的面巾,拭了拭汗,笑道:“你这尼姑惯会奉承人,本宫还想着带着建德公主去你的庙里避暑呢,那是山中,应该凉快些。今年夏天酷热,旱了两个多月,新野等地都发了大片的瘟疫,死了几千人,再这样下去,本宫是一定要回平城故宫打发下半生了。”
“皇后,心静自然清凉,你看贫尼可有汗意?”妙通在侍女搬来的锦凳上坐下,笑着答道。
高皇后定睛一看,果然,妙通里面穿着一件白色本布衫,外面穿一件青色绢质僧衣,仍然神情气朗,面上无汗。
“这可是怪了,难道你这美貌的练行尼出家后,参悟了什么上乘教义不成?”高皇后坐直了身体,讶道,“有什么心法,你也教教本宫。”
“一个字,静。”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