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楚玉的请求,天如镜怔了怔。
他直觉地感到有些什么不对,可是这一点点预感,在看到楚玉哀求的目光后,便融在那目光中了。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条一尺半宽的黑色矮脚长案,跪坐的姿态让衣摆向两侧平平摊开,乍一看去仿佛两只相对低伏的蝴蝶。
轻盈,舒展,美丽,以及哀伤。
楚玉轻握住天如镜的手掌,忍住将那手环用力撸下来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尽量不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眉宇间压着一丝轻愁,她低声道:“天如镜,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你就当作是满足我临死前的愿望,好不好?”
也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黯然,也许是因为掌上传来的触感太温软,也许是因为想到她即将永远离开人世,天如镜胸中闷痛,判断力随之下降不少,他想了想,觉得现在楚玉确实再也做不了什么,纵然是告诉他政变的具体过程,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刘子业已经与她离心,她所说的话,少年皇帝不会再轻易的相信和遵从,而他只需要从旁说项一二,她即便是将之后的事告诉刘子业,他也能让刘子业无动于衷。
身为天师,他在皇帝身前,有着超然尊崇的地位,而他的话,一句便可抵上别人十句。
这样想了一遍,天如镜也略为放下心来,再看楚玉一脸期盼的神情,终于禁不住心软了一下:“好。”
天如镜话方出口,楚玉的眼睛微微亮起来一些,随即又垂下眼帘,低声道:“虽然这个局面是你造成的。但是你愿意答应我这个要求……还是很谢谢你。”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陡然低弱,低得几乎要听不到了。
天如镜感觉到,她握着他的手微微颤抖,低眉的模样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禁不住心中又是一软,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他以为她想到将来要死心中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笨拙地拍着她的手。
楚玉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欢喜。因为这难以克制的情绪,让她很费劲地才不表现出来自己真实的心意,在这场剧本里,她是一个即将要死去的人,不管是什么消息,都不应该表现得太高兴,否则很有可能会引起天如镜的怀疑。
她要表现出一点认命了的坦然,也要时不时的明媚忧伤一下,要恰到好处地诱发天如镜的内疚,瞒天过海。
这是从昨天与天如镜说话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做的准备,她故意在天如镜面前露出一脸悲伤的神情,说他太残忍。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就算是觉得痛苦悲伤,假如不是别有目的,她绝不会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来,更不要说去哭诉“你好残忍”那么肉麻的话。
现在楚玉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但是那时候她可谓是超水平发挥,达到了苦情戏女主角的演技水准。
如今她所拥有的资源太少。唯有攻心为上。
纵然四面四处可闻楚歌声,但是楚玉依旧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她一心一意的往下走,走得比从前更加小心,也更加坚定。
“太宗与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兒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谋共废帝。戊午夜,帝于华林园竹堂射鬼。时巫觋云:“此堂有鬼。”故帝自射之。寿寂之怀刀直入,姜产之为副。帝欲走。寂之追而殒之,时年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