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嘉桐走进书店的时候,发现徐康桥如鬼魅般地从眼前飘过,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怎么了?”嘉桐转头问坐在收银台后面按计算器的老严。
“中邪了。”老严一向很精辟。
“……”
“这么说,”小玲立刻凑过来,一脸八卦的表情,“那个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嘉桐不解地皱起眉头。
“就是关于这栋房子闹鬼的传闻啊!”
“……闹鬼?”她抬了抬眉毛,不敢相信。
“对,其实……”小玲用手挡着嘴,低声说,“天上哪会掉馅饼啊。康桥姐以为老板真的那么大方么,这么好的房子这么便宜就租给她。”
“啊,你是说……”嘉桐恍然大悟,“这样说起来,康桥租的那个单元,之前也换过不少租客,但都住不满一个星期就匆忙地搬走了。”
“你知道吗,”小玲拉长了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次在超市碰到其中一个曾经租过那房子的女孩,就是她跟我说……那屋子里有鬼!”
嘉桐看着小玲,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那女孩说,每到晚上,就会听到天花板发出磨人的声响,窗户上会出现恐怖的毛线团,还有人在门外面走来走去,像是开门之后又锁门……”
“小玲,”不远处,正顶着两颗黑眼圈趴在书桌上画图的康桥有气无力地喊道,“你能不能帮我找关于科学能够解释的某些奇怪现象的书?”
“……什么奇怪现象?”小玲问。
“就是,”康桥抬起头,用有些失神的双眼看着她,“半夜睡觉总能听到天花板上有‘咚、咚、咚’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楼上弹橡皮弹珠一样……”
小玲和嘉桐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你看吧!
“还有,好像总是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在玻璃窗上扭动,可是仔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到……”
小玲和嘉桐开始抚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而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能听到有人轻轻地在楼梯上走动,走到我的门前,然后打开什么,又关上什么……不过我想,”康桥瞪大她那双空洞的眼睛,“这一切也许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小玲和嘉桐扶着手臂,面面相觑了十几秒,最后默默地走开了。
嘉桐很难得地在二楼书吧找到了孔令书,书店老板正窝在墙角的沙发上读《安藤忠雄的建筑迷宫》。
“我不知道你对建筑也有兴趣。”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不太感兴趣。”他的声音从厚重的书本后面传来。
“?”
“只不过我恰巧听说楼下那位正在找这本书,而本店恰巧又只有这么一本,所以就拿上来读一读。”
嘉桐翻了个白眼,得出结论:“你是无聊的‘不跟徐康桥作对就会死星’人。”
书店老板放下手中的书,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是来给你钱的。”嘉桐把一个信封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就是上次租你的场地给项峰开新书签售会的钱。”
“啊……”这似乎唤起了孔令书不太愉快的记忆,因为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鄙夷的弯度。
“怎么了?”嘉桐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他就像是个吃了闷亏的小孩。
“没什么。不过下次项峰再开签售会的时候,请你们务必安排在我有空的时候。”
嘉桐稍微回忆了一下,说:“谁叫你去参加那个狗屁‘填字谜协会’的活动了……”
孔令书瞪了她一眼,像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她争辩。
“好吧……”她无语地妥协了,“你可以把那个协会的活动日期告诉我,下次我尽量不会安排在你去参加‘重要活动’的日子。”
“很好,谢谢。”说完,孔令书掏出皮夹,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叠成了信用卡大小的纸片,然后把纸片交给嘉桐,“这是我这个月的协会活动时间表,以后的每个月基本上也都是按这个进行,当然如果哪个协会临时有改动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尽管很不想接,但嘉桐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展开后,发现这是一张有a3那么大小的纸,“‘莎士比亚与罗贯中联合协会’、‘全国空调病研究与防治协会’……”
书店老板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嘉桐用力眨了眨眼睛,继续念道:“‘全球对抗奥特曼之夜礼服假面协会’……‘小吃联合会之天津糖葫芦分会’?!”
她手上的这张表格做得非常细致且一目了然,不过光是读了前面几个协会的名字,她就有点头晕的感觉,所以不想再读下去了。
“打星号的是非去不可的,打三角符号的是可去可不去的,另外有实心圆圈标志的是我要发表例行讲话的,而有空心圆圈标志的则是——”
“——好了。”嘉桐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把表格还到主人手里,“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行程表,下次我要安排什么签售会之前,我会来跟你确认日期的,你要是有事,打死我也不会在那一天举办的,这样行了吧?”
书店老板想了想,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她,则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觉得我的表格做得怎么样?”孔令书一边小心翼翼地折着行程表,一边问。
“呃……还不错。”
“这是我最近才刚在网上发现的一个软件,用来做形成真的是再好不过了。你需要吗?我可以把软件发给你。”
“……我不要了谢谢。”她说话的口气有点抑制不住得干涩。
孔令书把折好的行程表重新放回皮夹里:“为什么,这样你可以为董耘做一份详尽的行程表。”
嘉桐站起身,扯了扯嘴角,说:“相信我,这位先生从来不需要行程表……”
说到这里,她思考了几秒钟之后,补充道:“不过或许他葬礼的时候会用的到。”
“……”书店老板瞪大眼睛看着她。
“到时候你再给我吧。”
说完,她背上背包,下楼去了。
夕阳西下,暗红色的太阳在远处低沉地挂着,种着高大梧桐的校园布满了春天特有的绿色,一眼望去,会让人有一种自己正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错觉。
嘉桐摇下车窗,把收音机的音量又开大了两格,电台正在重播《地球漫步指南》,不管心情好或不好,每次听到大作家跟编辑斗嘴,她都会一边背脊冒着冷汗一边发笑。
“既然说到冷笑话,我不得不说,项峰实在是冷笑话大王。”电波另一端,徐彦鹏用他那温柔的嗓音说。
“为什么,”梁见飞说,“因为他每次说笑话的时候口气都很冷?”
“这个,”徐彦鹏像是碰到了难题一般,“你非要这样说,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但是么……”
“那我们接下来就请项峰先生说一个冷笑话吧。”见飞总能灵机一动。
一直默不作声的项峰顿了顿,然后开口:“请问,什么地方的用户最喜欢关机?”
“……什么地方?”见飞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干巴巴的。
“宁波啊。”
“为什么?”
“因为,语音留言里经常说: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呃……真的好冷。”
嘉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对电波中的冤家,人后却是爱侣。每次想到这一点,她都不禁要问,又有多少人前的爱侣,背后却是冤家?
生活,很多时候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十全十美,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life is going on……
“什么事那么好笑?”董耘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没什么,”她说,“项峰讲了一个冷笑话。”
董耘皱起眉头想了一秒钟,说:“基本上,我觉得项峰不管说什么笑话都很冷。”
“……”
“开车吧,晚上吃什么?”他转身系上安全带。
嘉桐发动车子,戴上墨镜:“我可以要求加班费吗?休息日还要来医学院接刚看完心理医生的老板,又要陪吃晚饭。”
“你就知足吧,你知道市面上有多少女人等着接你的差使吗?”
“哈,”嘉桐踩下油门,“但我跟她们有本质的区别。”
“哦?”
“我要的是你的钱,而她们要你的肉体——不过当然,等得到肉体之后,她们也会要你的钱。”
“所以你跟她们的区别只是你不要我的肉体?”董耘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