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貌上看,大楚正使宇文暄是个典型的南方楚人,疏眉凤眼,身形高挑,肩膀有些窄,显得人很清瘦,然而举止行动,却又透着股不容忽视的力度。
大楚王族不领兵,因此宇文暄并没有跟霓凰郡主直接交过手,但无论如何天下人都知道,历代镇守南境的穆氏与大楚之间百年难化的仇结,更不用说上代穆王便是在与楚军交战时阵亡的,而霓凰郡主本人也曾多次经历生死一瞬的沙场险境。
所以这位大楚的陵王敢跑到大梁的京都城门外,来给敌对多年的南境女帅送行,确实还是有几分胆色的。
看到这一队来者的楚服与车马楚饰之后,穆青的脸早已沉得象锅底一般,与他相反,霓凰郡主的面上却浮起了傲然的笑意。
“见过霓凰郡主。”宇文暄下了马车,快步走上前来施了一礼。
“陵王殿下。”霓凰回了一礼,“这是要出城吗?”
“哪里,我是专程来为郡主送行,并向郡主表示谢意的。”宇文暄眼角堆起笑纹。
这话有些让人意外,霓凰不禁柳眉轻挑:“谢我什么?”
“有道是天下之战,唯苦百姓,我一向是主张两国相安,各不侵扰的。不过敝国主君却常慕金陵风华,总想着要北上。若不是郡主神威相镇,只怕要添许多战乱,故而我要多多感谢郡主才是。”
他这一番话说的古里古怪,道理似乎都是对的,但从他这样一个大梁王族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不舒服,似乎是真的在向霓凰示好,似乎又有暗讽之意,可待要驳他,又找不到可驳的地方。
“好了,陵王殿下客气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请回吧,我们还有话要跟姐姐说呢。”因为他的使者身份,穆青虽不至于无礼,但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这位是……”宇文暄凝目看了他两眼,一副不认识的模样,只待手下凑过来小声说了两句什么,才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啊,原来是穆小王爷。请恕我眼拙,我们楚人嘛,一向只知有霓凰郡主,不知道有什么穆王爷的。仗都让姐姐打了,小王爷真是有福,平时爱做什么?绣吗?可惜我妹妹没有来,她最爱绣了……”
既便是有些城府的人,也受不住他这刻意一激,更何况年少气盛的穆青,当即涨红了脸跳将起来,却又被姐姐一把按住。
“陵王殿下也很眼生,”霓凰郡主冷冷道,“霓凰在沙场之上从未见过殿下的踪影,可见同样是不打仗的,莫非平日里也以绣自娱?”
宇文暄嘻嘻一笑,竟是毫不在意,“我本就是游手好闲的王爷,不打仗也没什么,可穆小王爷身为边境守土藩主,却从未出现在战场王旗之下,这不是有福是什么?我可真是羡慕他呢……”
穆青怒气上撞,猛地挣脱了姐姐的手,身体前冲的同时抽出随身利剑,直指宇文暄的咽喉,大声道:“你给我听着,我袭爵之后,自然不会再让姐姐辛劳,你若是男人,就不要只动口舌之利,你我战场上见!”
“啧啧啧,”宇文暄咂着嘴笑道,“这就生气了?现在贵我两国联姻在即,哪里还会有战事?就算不幸日后开战,我也说了自己不会上战场,所以这狠话嘛,当然是由着穆王爷放了。至于我是不是男人……呵呵,穆王爷这样的小男孩,只怕是判断不出的……”
霓凰郡主皱了皱眉。这宇文暄一张好嘴,摆明是挑弄青弟生气,但说的话除了比较气人以外,却又没有别的错处,要应付他这种人,其实只要漠然处之,根本不予理睬就行了,可惜青儿少年心性,被人如此嘲讽焉能稳得住?这样发展下去,倒让自己为难,若是拦着,长了楚人气势,灭了青弟的锐气;若是护着,只怕那人更要说青弟受姐姐翼佑毫无出息;若是冷眼旁观,只怕青弟口舌上远非那人的对手……
正在她眉睫微动,心中犹疑之际,萧景睿踏前一步,冷笑一声道:“陵王殿下,既然你明知两人并无机会决胜于沙场,还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穆小王爷刚刚成年袭爵,日后王旗下也少不了他的影子,你要真是羡慕他将来可以统率铁骑大军,而你却只能一直闲着绣的话,只管明说好了。我想穆小王爷也不会吝于给你个当面交手的机会,只是不知陵王殿下敢不敢接呢?”
穆青咬紧了牙根道:“没错,废话少说,阴阳怪气地挑衅,算什么本事?你我现在就可以交交手,若是你没有胆子与我一战,叫你的手下来,几个人上都行!”
言津豫看那宇文暄虽身形劲瘦,但脚步虚浮,武学造诣显然远远逊于武门世家的穆青,心里明白萧景睿的意思是要结束掉处于弱势的口舌之争,干干脆脆地当面对决,当下也帮腔道:“我们大梁风俗与贵国不一样,喜欢实力说话,不喜欢清谈,尤其是男人更不喜欢。陵王殿下,您还是入乡随俗,嘴里少吐几朵莲,省口气切磋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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