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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而远行之----揭开神秘的西域(续)

17世纪蒙古文史书把亦思马因、亦卜剌二人统统称为uyiγud人。因亦思马因是应绍不的首领,萨冈彻辰《蒙古源流》又称他为应绍不yungiyebu人。亦思马因太师,萨冈彻辰《蒙古源流》作i**an tayii,佚名《黄金史纲》作i**al,罗桑丹津《黄金史》作i**al或smal。此名是一个伊斯兰教名字,原形为i**ail,即阿拉伯文 i**aii,一般音译作“伊斯玛仪”、“易司马仪”、“以实玛利”。原为伊斯兰教圣人的名字,后来成为伊斯兰教徒穆斯林常用男性经名。此人即明代汉籍中明成化年间出现的亦思马因,此名在明代汉籍中有时倒误为“亦马思因”或“马亦思因”。

前文我们已交待了他与强酋癿加思兰同为哈密北山野乜力人。据17世纪蒙古文史书记载,他很可能参与了与满都鲁可汗、癿加思兰太师等人合伙驱逐伯颜猛可孛罗忽吉囊(bayanmngke bolquinong)的行动。同时,他还抢走并强行娶了伯颜猛可孛罗忽吉囊之妻,即达延汗之母锡吉尔太后。1479年,他与满官嗔土蛮(蒙郭勒津土默特,mongγolin tumed)的首领脱**一起杀死了癿加思兰太师,成为应绍不的首领并继任太师。瞿九思的《万历武功录》、佚名《北虏世系》等明代汉籍记载,他曾拥立明代蒙古中兴之主著名的把秃猛可达延汗。

据明代汉籍的记载,1483年达延汗亲自率兵攻打亦思马因太师,亦思马因太师败走。(17)成书晚于汉籍的诸蒙古文史书以故事化的形式记述脱火赤少师(toγoiigui营救锡吉尔太后,射杀亦思马因太师的事迹。)(18)

17世纪蒙古文史书中的ibaraitayii,即明代汉籍中的“亦不剌”、“亦卜剌”或“亦卜剌因”。乌兰指出在汉籍中此人又作亦不剌因、亦孛来、倚巴、尾巴儿等。这些译名都是伊斯兰教名ibrahim的不同音译。(19)

伊斯兰教名ibrahim,即阿拉伯语ibrahim,一般译为“伊布拉欣”或“易卜拉欣”,系《古兰经》故事人物即伊斯兰教圣人的名字,是伊斯兰教徒常用男性经名。易卜拉欣与长子易司马仪同被阿拉伯民族奉为祖先。多数学者认为此名即《圣经》中的“亚伯拉罕”或“亚巴辣罕”(希伯来文 ‘abhraham),原意为“万民之父”,犹太教、基督教《圣经》中犹太人的始祖。日本学者间野英二认为亦不剌是也先太师之孙,即也先之子ama sani太师之子。(20) 宝音德力根采用此说并认为亦不剌是伊斯兰化的瓦剌人。(21)乌兰认为他的出身也是野乜克力人,蒙古人视野乜克力为畏兀儿,所以称他为畏兀儿人。(22)

四、阿黑巴儿只吉囊(aγbari inong的相关事迹及其伊斯兰化

此人是明代蒙古史上著名的伯颜猛可孛罗忽吉囊(bayanmngke bolqu inong)之祖父,哈剌苦出台吉之父。日本学者冈田英弘指出,“吉囊”封号来自元代的“晋王”。(23)

17世纪蒙古编年史大多都记述了当也先与太松可汗(脱脱不)决战时,阿黑巴儿只吉囊背叛其兄太松可汗投降瓦剌,导致太松可汗兵败身殆的历史事件。

据佚名《黄金史纲》载,阿黑巴儿只吉囊与其兄太松可汗,因争夺阿剌黑出惕alγiγud部的名为伊纳克察罕(inaγaγan)的人而产生不和。太松可汗听信伊纳克察罕的挑拨,从阿黑巴儿只吉囊手中夺走了此人。于是阿黑巴儿只吉囊派两名部下阿儿秃厮(清译鄂尔多斯)部的哈丹帖木儿(qadantemur)与应绍不(清译永谢布)部的诺该帖木儿(nekeitemur)到也先处谈判,遂投靠了瓦剌。萨冈彻辰《蒙古源流》的记述与此有所不同:在太松可汗与也先交战时,瓦剌的阿卜都剌·彻辰在太松可汗与阿黑巴儿只吉囊之间挑拨。阿黑巴儿只吉囊听其言说:“阿卜都剌的那番话说得对,而且切实。我的合罕哥哥从前封我为吉囊,派我到右翼万户去的时候,只给我骑了一匹瞎眼的黑公驼,送我走。在这次远征中[又]抢走了我的仆从阿剌黑出惕人察罕……”(24)

诸蒙古文史书说,阿黑巴儿只吉囊后被瓦剌的贵族首领也先等人谋杀,其子哈剌苦出台吉(也先之婿)仅一人幸免逃脱,逃至遥远的托克马克地方,(25)也被当地部落的首领杀害。

阿黑巴儿只吉囊,即明代汉籍于谦《少保于公奏议》中的阿八丁王或哈巴[丁](原文脱漏此“丁”字,这里系笔者所加)王。(26)阿八丁王杀脱脱不人马并投靠瓦剌头目也先,与蒙古文史书有关阿黑巴儿只吉囊的记载颇为相合。

阿黑巴儿只或阿黑巴儿斤(17世纪蒙古文史书,如佚名《黄史》、萨冈彻辰《蒙古源流》作aγbari或aγbari,佚名《黄金史纲》作aγbarin,罗桑丹津《黄金史》作abkerin或aγbarin这里的abkerin,很显然就是aγbarin的倒误),此名系伊斯兰教徒常用男性经名,即阿拉伯文名akbar-din。akbar,阿拉伯语,一般音译作“阿克巴尔”或“艾克拜热”,义为“最伟大”。din,即可拉丁文转写或注音为din,阿拉伯语,一般音译作“丁”或“迪尼”,多为教名尾音,义为“宗教”或“宗教的”。也就是说akbar-din,这个阿拉伯语名字,意为“最伟大的宗教”。

din和in在发音上有语音交替现象,那么,akbar-din就等于aγbarin。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古蒙古语中d、两个辅音的读音有语音交替现象,因此可以相互通用。例如:《元朝秘史》第40节说,札木合出自札答阑氏,其始祖札只剌歹airatai,又写作札答剌歹adaratai。据《元朝秘史》第257节,蒙古史上著名的撒儿讨温远征即成吉思汗西征剌子模时出现的回回王札剌勒丁·莎勒坛soltan或alaldin sultan(又音译札阑丁算端,阿拉伯文jalal ad-din sultan,剌子模国王阿剌丁·马合谋的长子)的名字,萨冈彻辰《蒙古源流》写作alildun sultan qaγan,(27)

旧译即清译本音译作扎里雅特苏勒德汗或扎里雅特之苏勒德汗,新译即乌兰译文作札阑丁·算滩国王,(28)而罗桑丹津《黄金史》则写作ilain sultan qaγan或作ilain i sultan qaγan。(29)

在古蒙古语中此宾格助词-i就等于蒙古语属格助词-u,这里表示领属关系。蒙古文的和两个字母的词中形因字形相近而在古抄本中时常相混,可以表示、之音,同时也可以表示、之音。例如:著名的成吉思汗的孛儿只斤“黄金家族”之孛儿只斤氏可作borigin,又写作borigin。阿黑巴儿只吉囊的名字,在17世纪蒙古文史籍中作aγbari,又作aγbarigin、aγbar或abkerin。而aγbarin,又可写作aγbarin。那么,ilain sultan qaγan就等于ilain sultan qaγan。

显然,蒙古人把札剌勒丁·莎勒坛的名字alaldin又可读作ilain。不过这里罗桑丹津将a误作i,并且在原来人名alaldin一词中又脱漏了一个i音。基于以上辨异勘同及对音,似可得出将akbar-din和aγbarin二者可以视为同一个人名这一结论。至于蒙古文史书作阿黑巴儿只 aγbar或阿黑巴儿斤aγbarin前者显然脱漏了蒙古语词尾n。而明代汉籍中的阿八丁王或哈巴〔丁〕王qaγbar-din(汉籍有时脱漏“丁”字,作“哈巴王”,此字为笔者所加),也与蒙古文史书的aγbari或aγbarin完全可以勘同并能够对音,可视为同一个人名。

综上所述,阿黑巴儿只吉囊的阿拉伯文名字aγbari,意为“最伟大的宗教”,这里无疑是指伊斯兰教。从这个名字的字面意思来看,它意味着除了对伊斯兰教的高度赞颂和敬仰之外,还包含着其信徒对所皈依的宗教的虔诚和向往。这就是说,这位蒙古太松可汗脱脱不之弟,在东蒙古与瓦剌之间的斗争中,是一位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关键人物,很可能信奉伊斯兰教。由此可见,伊斯兰教在明代蒙古相当盛行。这可能与当时的东西蒙古都深受伊斯兰教影响不无关系,否则无法解释身为蒙古大汗汗室(皇室)的重要成员之一,成吉思汗的孛儿只斤“黄金家族”的嫡裔,并且政治地位和权力仅次于大汗的东蒙古第二号人物inong“吉囊”,竟然起了一个穆斯林名字这一特殊现象。

以上仅仅根据现有的蒙、汉文文献史料的零散记载,初步探讨了明代蒙古人除黄教以外的宗教信仰问题。当然,这些文献史料提供的只是一些带有明显宗教色彩的教名性质的人名而已。笔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对这种具有浓郁的宗教特色的人名进行辨异勘同和对音,尽可能精确地复原原来叙利亚语人名和阿拉伯文人名,揭示这些人名背后所隐藏的宗教信仰,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明代蒙古人在宗教信仰方面的新旧并存和复杂多样的一面。除了这里提供的这些人名耐人寻味之外,至于更多的有关这些蒙古人在宗教信仰方面的细节,尚无从谈起,不得而知。明代东、西蒙古人中,特别是在其上层贵族首领当中,有很多穆斯林。然而他们的宗教生活、思想意识究竟是什么样子,因限于有关方面文献史料奇缺等客观条件,所知不详。实际上,这方面值得深入探究的问题确实不少。笔者觉得要做到较深入地研究和相对完整地勾勒出明代蒙古人的宗教信仰的真相及全貌,尚待更多新史料的发现和利用。

注释:

1 [日]冈田英弘:《北元奉祀圣母玛利亚考》,《国立政治大学边政研究所年报》,台北1970年版。

2 杨绍猷:《俺答汗评传》,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86页。

3 乌兰:《〈蒙古源流〉研究》,辽宁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333页。

4 即基督教异端派别聂斯脱(托)里派nestoriani**,蒙元时代蒙古语称其教士为erkekun,其复数为erkekud,一般音译作也可温。据法国突厥学家哈密顿考证,“也里可温”一词源于希腊语apxtγoμ,拉丁语作archaon,本意为“领袖、缔造者”,元代回鹘和蒙古人借用来表示基督教。参见林梅村《英山毕昇碑与淮南摩尼教》一文,载《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2期。

5 《明宪宗实录》,成化元年十一月辛未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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