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早上第一节课是数术。遗玉八月出了坠马的意外之后,有十日没有去上学,落下了好多课程,卢智九月沐休在家多少都有给她补习一些,先生们课堂上布置的课业任务,他也找人要了一份带回去让她做。
教舍里的人多数还没到,遗玉就将课业拿出来翻看,尤其是数术课,不少九宫题目都是在卢智的指导下做完的,因先生偶尔会在课堂上提问课业上的问题,她这会儿看的很是仔细。
遗玉正握着毛笔在纸上演算,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教舍,因一个月未在学里见面,不少相熟的学生都扎堆在一起交谈,虽声音不大,但多少都传了一些进到她的耳中。
“...真的啊!你从哪听说的...”
“我二哥啊,太学院许多人都知道了...”
“唉,真可惜,长孙大小姐不就在咱们院吗,三小姐她应该也来咱们院才对,怎地要去太学院...”
“嘁。想的美,咱们书学院哪里同太学院比。”
......
三小姐?长孙家的三小姐...长孙夕?遗玉将笔停下,回忆起那天在东郊马场见到的美貌小姑娘,她怎么这个时候要来国子监念书?
赵瑶进到教舍,一眼就看到正在涮笔的遗玉,因为她垂着头,看不清脸庞,她便走过去,唤道:
“小玉,好久不见了,早啊。”
听到这过于亲切的叫声,遗玉抬头看着站在自己案前的人,有礼地点头道:“赵小姐,早。”
赵瑶这才看清楚她光滑如昔的小脸,脸上带着些许惊讶,声音略扬,“你没事啊,我听说你从马上跌下来,你的脸——”
那日在马场上,遗玉所骑马匹受惊狂奔,是有很多人看到的,后来卢智帮她请假,并没有说脸上受伤之类的,当时真正追着她出去的除了小虎,还有卢智先前安排在她身边的学生,按说知道她脸上受伤的人并不多,小虎他们不会去传。但当时在学院医馆里另有别的学生,只要有心人去打听,便可以知道那日她受伤的程度。
遗玉从进教舍到现在,除了赵瑶之外还没发现有谁对她的脸表现出惊讶之态的,顶多是见她四肢尚且健全,瞄上两眼罢了,赵瑶是出于关心打听到她的事,这种可能性太小,因此这会儿她一表现惊讶,遗玉便对她多了几分防备之心。
“我的脸怎么了?”遗玉装作不知,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摸。
赵瑶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没有,那日在马场看见你惊马,后来就有人说你坠马了,不要紧吧,可是有哪里伤着?”
“多谢关心。”遗玉没有应付这种虚情假意对话的心思,客气地谢过之后,就低头继续翻书看。
赵瑶本还想说些什么,见她这模样,只能讪讪地朝后走到自己座位上。
长孙娴如同大多数时候一样,早上来的只比授课的先生早上一些。她进来的时候,遗玉已经将课业温完一遍,抬头正迎上她清冷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眼,长孙大小姐面色一缓,对她点点头,而后袅袅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遗玉面上冷淡地回了一礼,心中却在好笑,长孙娴对自己从一开始的居高临下,到后来的假意亲近,中秋宴前后的针锋相对,坠马前的视而不见,再到眼下又开始做表面功夫,这长孙大小姐还真是个过分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对人是想冷就冷、想热就热,当人都是没性子的不成。
今天是九月沐休之后头一天上课,尽管已经临近钟鸣,照样有不少学生在交头接耳,遗玉侧头看了一眼教舍,除了长孙娴身旁的一张空案,人全都来齐。
刚这么想,门口就走进来一人,遗玉看见这人,眉头忍不住一皱,视线没多在她身上停留,就又回到书上。
来人正是上次策划把遗玉用迷烟晕倒,关到小黑屋里的楚晓丝,长孙大小姐的头号小跟班,遗玉对她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她发髻上各式各样有些俗气的金玉发钗,当然还有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最清晰的记忆便是她在旬考前喝令自己上太学院去找卢智问话的事情。
不过今天的楚小姐显然有些不大一样,脸上多少有些收敛和沮丧,进来之后使劲瞪了一眼刚刚低头去看书的遗玉,然后将目光锁定到正在研磨的长孙娴身上,一步步走了过去。
“娴姐姐,可算见着你了,我找了你好多回都没寻着人,你上个月在忙什么啊,明惠月坊的诗会也没有叫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