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温柔,小心翼翼,就像她是某样珍宝,稍一用力就会被弄碎。
耳边有医生徐徐地叮嘱,“……这次是胃溃疡,下次或许就是胃穿孔,身体这么差,还要学人拼酒,等她醒来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她的身体真的经不起这么折腾……”
有回答,医生的话就像是沉在水中的石块,连一个涟漪也没有惊动。
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一声低沉得几乎听不清的叹息声响起。
叶向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紫蓝色的天空上,挂着几颗寂寥的孤星,一闪一闪地向她眨着眼睛。
她轻轻发出一声呻,吟,头疼得几乎要裂开,是宿醉最明显的表现。
手背上插着银色的针头,晶莹的点滴顺着柔软的塑料管,一直连到她的血脉之中。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到医院几次了?是为了以后长期斗争做准备么?
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不期然,与一双深邃的眸子对在一起。
楚狄眼中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一晚没睡。
他坐在床头,双手十指交插握在一起,他的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复杂棘手的事情,让一贯冷酷冷静的他,都有些焦躁。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平静地与对方对视。
良久,叶向晚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楚狄,我怀孕了。”
没有激动,没有埋怨,更没有欢喜。从她淡然平静地声音之中,楚狄听不到半点情绪。
她就像是陈述着别人的事情一样,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注定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我知道。”楚狄深吸口气,将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医生已经检查出来了。你打算要多少?”
他拿出支票本,翻开封页,手中的笔只等着叶向晚开口,就会填上一个让她满意的数字。
她想要多少?叶向晚无声地问着自己,为什么明明是盛夏,但她却冰冷就像是躺在雪地里。扑天盖地看不见地雪,将她密密实实地盖了起来,让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这条生命,以及承载着这个生命的她,到底能值多少钱?
见她久久不答,楚狄干脆不再等待。他飞快地在支票右下角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扯下一张空白支票,甩到被子上,“数目你随便填,只要你早点把他解决掉就可以。”
薄薄的一张纸,却像是有千万斤重,要活活地把她压死。叶向晚望着病房雪白的屋顶,那里有一只小小的蛾,它奋不顾身的向着顶上的一盏日光灯扑去,宁死不悔。
他们每一个,都以为她可以用钱收卖,不管什么她可以出卖,是!她是可以!和他们这些高高在上,轻易就能把别人的生活和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来说,她实在太卑微了,卑微到他们根本就不拿她当一回事,以为就算是被辗死了,她也不会发出一声哀号。
可是他们忘记了,她也是人,她也有感觉,在别人将她逼到绝境的时候,她也会反抗!
将支票狠狠地捏在掌中,叶向晚微微笑道,“楚狄,你恨我吧?”